其实长安凛这个人朋友众多,他仿若有天生光环,总能意外吸引周遭人的目光。虽然长安远整日的说着他是个废物,却也不得不承认长安凛的人缘要比自己好的多。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出这样聒噪的人的魅力究竟何在。
于是便也连带的想不出该如何跟突然转了性的长安凛相处。
他将他与长安凛的状态归为八字相克。但其实他若是将这话讲与长安凛听,长安凛可能能给予他一个更贴切的形容:三观不合。
然而就目前的相处而言,长安凛还没觉得自己和长安远有什么三观不合的。他觉得长安远这人就像班级里那些高冷学霸,表面冷淡,内心其实可火热了。
于是“折腾”长安远,成了他穿越过来后最欢乐的事情了。
长安远却是并不知情的。他总想着这该是长安凛失忆后的后遗症,等记忆恢复后就能慢慢恢复正常。
所以他也自是想不到,虽然长安凛的那副躯壳依旧,下面的灵魂却已经换过了。
于是长安府的日常便换了副光景——
“阿远,阿远你快来!”长安凛抱了个蹴鞠,在不远处招招手,自顾自地喊长安远,“快来陪我热身!我今天拼尽全力,定要再杀一次阿杰的威风!”
长安远此时正在校场射箭。他已经射过不知几轮,长安凛才姗姗来迟地起了床,去用了早。完事来了校场也没想着要练功,而是抱了个蹴鞠,勤等着玩。
自己玩不算,居然还邀请了一国储君一起来陪他玩,这是何等令人哀伤的事情。别人玩物丧志都只丧自己,他倒好,还得拉个垫背的,拉一个比他品阶还高的人来垫背。
长安凛拉着弓,闻声并未动一下。他像是没听到长安凛说话,或是听到了也懒得理,目色始终专注而坚定的、直视着远处的箭靶。
开弓,瞄准,沉肩蓄力。
握箭的手指蓦地一松,羽箭骤然离弦,直射而出。庭院恰巧吹过一阵清凉的风,微风卷落几片绿叶,翩翩飞过。锐利的箭尖突地穿透一片飘落的叶子,“铛”地一声,一同被定在了靶心正中。
“嚯!天!百步穿杨!原来是真的可以!”长安凛惊喜道。
他原在一旁等着长安远过来陪他玩。他知道长安凛早起便一直在练武,算起来已经练了不短的时间了,正常情况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停手,于是他开口呼叫,希望长安凛能稍微提早一些结束枯燥无味的练习来陪自己玩耍。
却不想一回头会亲眼见识到如此精妙的箭术。他瞬间便激动不已,兴奋地跑过来,随手将蹴鞠丢在地上。一把抢过长安远手里弓,两眼亮起星光,一边打量着长安远的弓,一边跃跃欲试,道:“哇,阿远你可真厉害,居然可以百步穿杨!赶快来教教我,我也想试试,完全不用像你一样百步穿杨,只要能射中箭靶就行!”
长安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一边的武器架,取下一把弓,递给长安凛,又将他手里自己的弓拿了回来,旋即不解问道:“你自会射箭,何须我教?”
长安凛一愣,心头这才猛地袭来一阵心虚。他生平头一次亲眼见识“百步穿杨”,一时太过激动,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动动指甲盖想也该想到这将军府世子,即使是个废物,也该多少是学过武的嘛!
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于是他只好发挥演技,装起傻,轻抠鼻梁,小声无辜反问:“我也会?难道我还学过?”
“你当然学过。”长安远眉尾似乎微微动了动,像是有些怀疑,“你父亲是忠勇大将军,你自幼就随父亲习武。入宫伴读后又师从禁卫大统领祁义鸣。你是将军之子,若不能武,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笑话?莫不是你一失忆,竟连功夫也一并忘了不成?”
长安凛“呃”了一声。手指扣上弓弦,一紧一松的反复。他偏头躲过长安远的目光,轻道:“我若说我的确是忘了。你信不信?”
长安远瞥瞥他,继而淡漠地转了身,他似乎不怎么关心长安凛是不是真的忘了。说话间将自己的弓放了回去,又拾起自己的配剑,挂回了腰间。
完毕才淡淡回了一句:“记忆失了,身体应当也还是记得的。”他暼了眼被长安凛拋落在地的蹴鞠,“就像这蹴鞠。即使失忆了,你也不曾忘了该怎么玩。射箭应当也是一样。你若想练,可在这小练一会儿,兴许还能找回些许记忆。不过你大病初愈,莫要过于劳累,要量力而行。否则夫人会担心。”过后我还要替你受责骂。
长安凛:“你不陪我练?”
长安远未答,只抬头望了眼碧蓝的天。暴雨过后大暑将至,暑气正旺,清晨的阳光便明媚得有些刺眼了。蝉鸣声响彻一片,不停叫嚣着暑热难耐。
长安远平旦末时起,练过武,此时日出已过,是到他用早的时间了。
于是他摇了摇头,又朝长安凛行了一礼,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食早,过后会去书房。天热,你若无事,稍稍练过后也早些回房吧。”
长安凛抱着弓,眼见着他转了身就要走,迅速反应过来。长安凛虽然心虚,但现在比起心虚更重要的是玩。好不容易不用上课,可以无拘无束的玩耍了,对于一个即将高考的学生来说,这是多么难得可贵的时间啊。
浮生偷得半日闲便很不容易了。现在可以偷这么多闲,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在暴殄天物?
再说他老早就想玩玩射箭了。小时候每每看到电视上引弓领军的将军都觉得这形象简直酷毙了。
男孩子嘛,人人都有个英雄梦。他幻想过做“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飞将军,也想过能有三两知己来个“桃园三结义”;想做“一箭双雕”侠肝义胆的郭大侠。然而他自己只是个循规蹈矩的学生,平日里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连美团的射箭团购都没买过。穿来前唯一会的功夫,大概只有军训必修的军体拳了。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尝尝这将军引弓的滋味了。所以当然说什么也不能放身边这个老师走。
长安凛放下了弓,颠颠地跑了两步,追上长安远的身影。两手一张,扒上长安远的肩膀,同时双脚离地,全身紧贴住长安远的后背,做一副树袋熊状。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长安远后背上,赖着,说:“阿远不许走。”
长安远并未防备,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当即一惊,微怒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快下来!让别人看到了这副没规矩的样,该成何体统?”
长安凛近日来成天都在跟长安远耍赖,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可长安远虽然嘴上总不耐烦,却从未真把自己怎样过。就连上次解他衣带,最终也只见他是面红耳赤地推开自己跑出去了而已。
从来雷声不大雨更未下。怎么看都是完全徒有其表的虚张声势,这人行事作风其实正人君子的不得了,根本不会使阴招。
他已然认定了长安远对他只是嘴上功夫,是“言语上的巨人与行动上的矮子”,所以完全不把长安远的这点怒气当回事。不管不顾死皮赖脸的继续扒着,无所谓地说:“我都失忆了,当然也不记得你说的体统是什么体统了。”
长安远早知他必会做此番回答,凛目回眸,冷冷看他,语气带了些不屑:“你是失忆又不是傻了。失了记忆,难不成连身份也都一并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