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说网

第一章（第1页）

第一章他们看见亡者的幽灵（1）

令人沮丧的是没有一身适宜的裙子。

姜明妮站在范家老宅的会客大厅里，不时瞄一眼摆在案几上的笨重座钟，但注意力不时被那面两米高的全身镜分散。尚太太帮她选的浅咖啡色松身裙子和最普通的白色针织外衫，本来齐肩的黑色卷发被紧紧地绾在耳后，朴素又寒酸的模样。

她又往座钟方向瞄了一眼，心下懊恼地想：来得太早了点。

而最令人沮丧的是没有一身适宜的裙子，身上这件裙子还是去年在欧罗巴念书的时候买的，看起来太——规矩了，简直像个女学生；头发也太规矩了。为什么我会忘了戴帽子？

尚太太醉醺醺地说：“不，丫头，你的发型很可爱，不用把它特地藏起来。我们年轻的时候是各式各样的帽子风行的时代，女人们跟着欧罗巴传来的流行风尚，希望在帽子上装饰一整个花园——或者动物园，她们还往帽子里边塞假发，让自己的头顶看上去像热带丛林。不，你不用戴帽子，明妮丫头……”然后手劲一松，酒瓶碎在地毯上，姜明妮在尚太太大呼小叫前乖觉地蹲下为她收拾残局。

姜明妮知道这位可敬的夫人话中的含义，或许在她看来，一顶庄重的帽子是某种身份体现，在她经历过的黄金岁月里，交游的太太们人人都有一个丰盛的衣帽间。而“明妮丫头”只是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可怜孩子，她愿意雇姜明妮为她写回忆录，愿意为明妮推荐合适的工作，但不愿意这个丫头在她面前正儿八经地戴一顶帽子。

姜明妮注意到会客厅的衣帽架上悬挂着一顶漂亮的帽子，用洁白的薄绸装饰，绸缎上有暗纹的花鸟，还用缎带编制了精巧的小花，在宽大的帽檐一侧，斜斜地飞出来几根蓬松的羽毛。这是一顶能够象征身份的帽子，不像她那些随意塞在衣箱里的贝雷帽，它是应该被装在尺寸合宜的帽匣里的。

从尚太太口中详细打听过范宅的情况，姜明妮开始站在衣帽架面前遐想：它是属于现任范夫人，还是19岁的范喜小姐？但近距离观察后，却发现本来应该洁白如雪的绸缎隐约有些泛黄，而白纱的面罩也稍微有些脱丝，一时好不失望——这顶可爱的帽子莫非是属于某个佣人的？

一位身穿浅灰色薄毛裙子的妇人走了进来，姜明妮赶紧从衣帽架前退开。

她有意地停顿了一下，直到明妮手足无措地拿起自己的手包，才不紧不慢地道：“你就是尚太太推荐来的姜小姐么？”

姜明妮连连点头。

“我是这儿的管家，你可以管我叫杜江琳，不过最好是杜管家。”说完，女管家平板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微笑，“范先生去风亭市看话剧了，要明天下午才能回到宅子里来，希望你不要介意——因为夫人交待了，让你先来熟悉一下宅子里的环境。”

“明白。”

杜管家迟疑了一下，平静的目光检阅过姜明妮的脸色后，才恢复和善，示意年轻人跟她走，一边用平淡的语气交待着注意事项。

“夫人为你安排的房间是西院的客房，靠近湖畔的一侧，梅丽应该已经把你的行李都提过去了。范宅的主人家人口不多，所以佣人不是很多，平日里有不周到的地方，姜小姐可以跟梅丽说，也可以直接跟我说。这里也没有什么规矩，夫人身子不好，范先生也不是喜欢应酬的，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只要安守本分就好了，只有一样……”

姜明妮心下一警，就听杜江琳慢慢地道：“宅子里的东西不能乱动。抱歉，姜小姐，我指的当然不是你自己卧室里的东西，也不是在说偷盗一类上不得台面的事，我是说……你知道林夫人么？”

“似乎是之前的范夫人？”

姜明妮听尚太太解说过，目前居住在宅子里的范夫人名叫左思南，是范祁铭的第二任夫人，前任夫人名叫林西娅，在尚太太口中，是个颇为典型的旧式乡绅夫人。

“是的，林夫人，范喜小姐的母亲，十五年前遗憾地病逝了。范先生对她感情很深，所以宅子里的很多布置，花园，餐厅，甚至一只座钟，都是按照她生前的模样摆放，我们只能努力维持，不能乱动。”

姜明妮忽然想起那顶漂亮的帽子，便低声问了一句。

杜江琳古板的脸波澜不惊地回答：“那是林夫人的帽子。”

杜管家把姜明妮领到自己的房间后，让她休息一下，然后交待了晚餐的时间便离开了。明妮谢过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佣梅丽的好意，自己把行李箱里不多的衣物、书本取出来放好，然后把那只饱经风霜，跟着她往来东洲和欧罗巴多次的箱子塞到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