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孟旗开听见男人说:“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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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沿着山路,蜿蜒下山,停在了疗养院门口。
伊月走进疗养院的院子,院子很大,有许多锻炼和散步的人,病人的精神面貌看起来都很好,身边都跟着护工。
这家疗养院是楠溪市最好的,江洺亲自找的,恰巧离杜雨柔的墓很近,也算是满足了方亭越想离妻子近一些的愿望。
“方小姐,又来了。”
“是啊。”
这护工叫小兰,伊月每周都会来疗养院两三次,跟小兰算是比较熟悉的。
小兰也是方亭越身边出现比较多的护工,平常父亲有什么情况,伊月也会跟她交流。
“方先生昨天开始脑子清醒了,认人了,话少了些,进食量也少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今天到现在还在房间里呆着,没怎么出来过,方小姐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正如小兰所说的那样,伊月推门而入,方亭越正坐一处安静地出神望着窗外。
伊月顺着他的目光,她刚刚从那座山上下来。
伊月轻声叫了一声:“爸。我来了。”
方亭越终于扭过头,看着是伊月,笑了,眼角的皱纹水波纹一样荡漾,是伊月记忆中温柔的模样。
他今年五十多岁,头发全都白了,因为曾经是教书育人的职业,身上总带着书卷气,温和亲人,就算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说话也从来不急躁。
“伊月,你来了。”
这一句,瞬间让伊月转过身,悄然落了泪。又赶紧忍住泪水转身,用笑脸相对。
爸爸多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
方亭越与伊月的母亲杜雨柔很恩爱,一个是初中教师,一个是古典舞业内小花。伊月听过许多遍父母的爱情故事,他们的相爱过程没有阻碍,只是上天让他们太早分离。
伊月插小雏菊时,方亭越一直盯着看。
“爸爸,我今天给妈妈带了她喜欢的小雏菊和蛋挞。”
方亭越目光顿在白色的小雏菊上,陷入回忆一般恍惚说:“你妈妈最喜欢的花就是小雏菊了,最喜欢吃的就是我做的蛋挞了……”
伊月眼睛犯酸。
方亭越止住话头,将慈爱的目光放在女儿身上,“没想到我们伊月都学会做蛋挞了,”他挥挥手,“过来让爸爸看看。”
伊月捂着嘴扑进爸爸的怀里。
以往来看爸爸,他很少有记得她的时候,只会笑着问她是谁。想到这里,她在爸爸的怀里哽咽说:“爸爸,你又忘记了,我上个月也给你带了蛋挞……我早就学会了……”
方亭越拍了拍怀里的女儿的后背,懊恼说:“怪爸爸,爸爸记性不好了,爸爸给伊月道歉。”
伊月紧紧抱着爸爸,蹭着爸爸怀里的温暖,小声咕哝,透着娇气:“我原谅你了爸爸。”
今天是杜雨柔的忌日。
方亭越就算是忘记很多事情,都不会忘记今天。
三年前的今天,杜雨柔完成一场演出后,突发急症去世,方亭越不能接受,从此陷入无尽悲伤当中,想跟着妻子一起走,可是又舍不得他们的女儿。
这三年,方亭越身体越来越差,记忆力也越来越差,似乎只有忘记,才能让他不那么痛苦。
伊月在父亲怀里赖了好久。
“江洺今天怎么没来?”
伊月擦眼泪的动作一顿,简略道:“他出差了。”她不想让爸爸担心他们的事,况且江洺确实不经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