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政府出面,明令禁止任何人再攀登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它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座因为文化信仰和神秘事件而被法律保护的‘未登峰’。”
大鹏的故事讲完了。
如果说老刀的故事带来的是基于未知的、冰冷的恐惧,那么大鹏这个故事,则混合了宗教信仰、自然伟力、神秘传说以及确凿无疑的死亡和失踪,带来了一种更深沉、更贴近、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因为它就发生在中国,在西南,甚至可能就在离我们不算非常遥远的某个地方。
篝火依旧在燃烧,但却仿佛再也无法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那墨蓝色的星空,此刻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压在每个活着的人心头。
“梅里……神隐……”大鹏自己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沉思,他皱着眉头,来回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我们周围漆黑的山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之前还没细想……现在这么一说,咱们现在爬的这座神隐峰,跟梅里……还真他妈的有点像啊……”
他这句话,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最后一点侥幸。
同样是西南的神秘雪山。
同样从未被成功登顶。
同样笼罩在各种诡异传说和禁忌之中。
同样……吞噬过试图挑战它的人。
那几个大学生和两个摄影师的脸,在火光映照下,彻底失去了血色。小雨甚至开始低声啜泣起来,被小雯颤抖着手臂搂住。浩子和张皓也不再试图表现勇敢,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动摇。刘淼和周琨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昂贵的相机,仿佛那能给他们带来一丝安全感。
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等天亮,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就要彻底崩溃散伙了。
“咳咳!”我立刻干咳两声,脸上挤出轻松的笑容,用力拍了下手,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了好了!两位大哥的故事真是……精彩!听得我后背发凉!不过嘛……”
我伸了个懒腰,语气变得慵懒而疲惫:“这都几点了?听了这么吓人的故事,晚上怕是要做噩梦了。明天还得早起爬山呢,咱们啊,还是赶紧睡觉吧,养足精神最重要!”
我看向那几个明显被吓坏了的年轻人:“放心吧,今晚我守夜。你们踏踏实实睡,我保证连只雪兔子都摸不到咱们营地边上!”
这话如同赦令,立刻引来了众人如释重负的回应。
“真的?李安大哥你守夜?”
“太好了!谢谢你啊!”
“守一整晚吗?太辛苦了吧!”
就连老刀和大鹏也投来惊讶和感激的目光。在这种环境下守夜,尤其是独自守一整晚,绝对是极其煎熬和消耗精力的事情。
大鹏关切地问:“李安兄弟,你一个人行吗?明天还要爬山,体力撑得住?要不我们轮换一下?”
我大手一挥,表现得豪气干云:“没事!放心吧!我精神好着呢,一两晚不睡小意思!实在撑不住……”我指了指身旁的赵云、齐天他们,“不是还有我这几个兄弟嘛!我们轮着来也行!你们今天都累坏了,尤其是你们几位,”我看向老刀和大鹏,“明天探路还得靠你们呢,必须休息好!今晚就交给我们,放心!”
见我态度坚决,而且安排得似乎也有道理,众人不再推辞,纷纷表达感谢。那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感,甚至暂时冲淡了对恐怖故事的恐惧。
很快,众人各自钻回了自己的帐篷。拉链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一个个急于将自己藏进安全的壳里。篝火旁很快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四个安静矗立的帐篷。
跳跃的火焰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岩壁上扭曲晃动。
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冽。
守夜?对我而言,打坐调息本就是最好的休息。更何况,我需要这绝对的安静,来仔细感知这片区域那无处不在的诡异压制,以及……黑暗中可能潜藏的东西。
那些恐怖故事……迪亚特洛夫,梅里雪山……它们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像神隐峰这样的地方,本身就存在着某种共通的、拒绝被凡人触及的禁忌?
我盘膝坐在篝火旁,闭上眼睛,神识缓缓向外蔓延,尽管如同陷入泥沼,举步维艰,但我依然能感受到这片天地间弥漫的那种冰冷、死寂、排斥一切“非凡”的顽固力量。
夜,深得像墨。
风又渐渐大了起来,掠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重复着那些山难者绝望的哀嚎。
而我,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守在在这片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守望着这群懵懂无知、命运难测的凡人,也守望着这座沉默而危险的……神隐峰。
一夜,似乎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