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更加激动的土语呵斥和挥舞的武器。几个年轻的村民甚至激动地向前逼近了几步,手中的柴刀闪烁着寒光,似乎随时可能扑上来。
“嘿!跟这帮蛮子废什么话!”齐天毛脾气上来,眼睛一瞪,手就往耳朵边摸去,眼看那根能大能小的如意金箍棒就要掏出来,“俺老孙一棒子扫过去,看他们还敢不敢龇牙!”
“猴哥!不可!”我低喝一声,按住了他的手臂。在这些村民身上,我没有感觉到法力波动,他们只是普通的凡人,只是排外和恐惧。动手简单,但绝非我们的本意,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苏雅也连忙拉住齐天:“猴哥,别冲动!”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苍老而略显威严的声音从寨子入口处传来:
“咯吱呢!(住手!)”
村民们闻声,虽然依旧警惕,但还是依言稍稍后退了一些,让开了一条通路。
只见一个穿着相对整洁、深色土布长衫,头包黑色头帕,手持一根老旧烟杆的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缓缓从寨门里走了出来。他年纪很大,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颇为清明,带着久居人上的沉稳。
他打量着我们,目光尤其在齐天和黑疫使这些形象特异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用带着浓重口音,但勉强能听懂的西南官话问道:“你们是哪个?来我们巫傩寨搞么子?”
我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脸上露出尽可能友善的笑容(虽然可能因为疲惫和紧绷显得有些僵硬):“老人家您好。我们是过路的术士,进山是想寻访天地灵脉,感悟自然之道,不料山中迷雾重重,迷失了方向,误闯贵宝地。绝无恶意,只是想找个地方暂歇一晚,明日天亮便自行离开。”
“术士?”老寨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又仔细看了看我们,特别是在我、赵云以及黑疫使身上逡巡了一番,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脸上的严厉神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既然是迷路了,天色又晚,这山里晚上不太平,你们就进寨子歇一晚吧。明天天亮,我让人送你们出去。”
“多谢寨老收留。”我再次拱手,表示感谢。看来“术士”这个身份起到了一些作用,这类古老寨子通常对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既敬畏又忌惮。
我转头对苏雅示意了一下。苏雅会意,立刻从背包里拿出我们携带的大部分包装完好的高能量压缩食品、巧克力、甚至还有几包精致的食盐和糖果——这些在偏远地区都是硬通货。
“寨老,一点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给寨子里的小孩子们分一分吧。”我让苏雅将东西递给老寨主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迟疑地看向老寨主,老寨主看了看那些现代包装的食物,眼神波动了一下,微微颔首。年轻人这才接过,沉甸甸的一大包。
周围围观的村民看到这些稀罕物,尤其是那几个小孩,眼睛都直了,虽然没人敢上前,但原本浓郁的敌意和排斥,确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一点点渴望。
“跟我来吧。”老寨主语气平和了一些,转身,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引着我们向寨子里走去。
我们跟在他身后,行走在狭窄、阴暗、充满岁月痕迹的石阶和木廊上。两旁吊脚楼的窗户后面,隐约能感觉到许多目光在偷偷窥视着我们。
一进入寨子范围,那种“怪怪的”感觉更加明显了。齐天不停地皱着鼻子嘟囔:“臭死了臭死了,像是什么东西烂在了香炉里……”
黑疫使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些图腾,低声道:“安如小子,感觉不对劲。这些图腾……并非全是守护之意,有许多更像是……束缚、警告、甚至……镇压?”
赵云的手始终没有离开龙胆亮银枪的布套,身体保持着最佳的防御姿态。苏雅也悄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剑剑柄。
我也感觉到了。这座寨子看似平静,但弥漫着一种极不协调的压抑感。生机与死气、虔诚与恐惧、古老的信仰与某种更深沉的晦暗……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氛围。
老寨主似乎没有察觉我们的低声交流,或者说他察觉了但并不在意。他只是默默地走着,直到将我们引到寨子中央广场旁边的一栋相对较大的吊脚楼前。
这栋楼比其他的更加古老,门楣上雕刻的图腾也格外复杂和狰狞。还没等老寨主开口,里面突然传出一个更加苍老、沙哑,甚至带着某种癫狂意味的念叨声,用的是一种完全听不懂的、仿佛吟唱又仿佛诅咒的古老语言。
老寨主叹了口气,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屋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一个穿着更加繁复、绣满诡异符号的黑色祭司袍、头发几乎完全脱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人,正跪在一个布满裂纹的黑色陶盆前,双手高举,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停地对着陶盆叩拜和念叨,状若疯魔。
“这是我们寨子的大祭司。”老寨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对着我们,又像是自言自语,“老伙计已经这样不吃不喝念叨三天了……”
那大祭司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反应。
老寨主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们,那眼神不再像一个普通的山村老者:“你们……刚才说,你们是术士?真的能……感应到这山里的‘不对劲’?”
我心中一动,与赵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坦然点头:“不错。贵寨……似乎被某种极其阴晦、不祥的力量所困扰。天地灵机在此淤塞不通,反而充满了怨怼与绝望之气。”
老寨主听完,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那是一种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弱火光的眼神。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枯瘦的手掌力量出奇的大,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既然……既然相逢就是缘!几位大师……能不能……能不能请你们帮帮我们寨子?帮帮我们巫傩寨?!”
他指着地上依旧在不停叩拜念叨的大祭司,声音里带上了近乎哀求的意味:
“这一次……这一次我们可能真的撑不住了!求求你们,救救寨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