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阮楠彻底安了心,她对着大殿所有人扬声道。
“那这就好办,出题的是齐国人,老汉是齐国人,儿子媳妇孙儿都是齐国人,齐国的乱麻也只能用齐国的办法解决。据我所知,齐国民风不拘,素来讲求物尽其用,譬如做哥哥的年轻死了,那么所有的牛马钱银、幼儿弱女,还有……老婆奴仆,都会一并传给弟弟,小玉儿你说是不是?”
殿上嘘声一片。
那些受儒家三纲五常教化多年的彦国仕子如听异闻,个个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年长几岁的甚至捂住耳朵,口里念叨非礼勿听。
“呸!有辱斯文。”
“不像话,兄弟二人共侍一妻!”
“君子不齿,吃相也太难看……”
从小在齐国长大的拓跋玉只道彦人矫情,在大齐皇室,天子的宝座经常都是兄终弟及,小叔娶迎守寡的嫂嫂司空见惯,哥哥骨头渣子都烂尽化泥,非缠着大活人枯守空白名头,但见彦人接头接耳脸带嘲讽,他心里虚了几分,嘴上答道。
“本就一家人,哥哥年轻去世,儿女又没有成人,弟弟照顾孤儿寡母理所应当。”
文阮楠侧头微笑:“小玉儿说得好,所以财产传给弟弟,皆大欢喜。”
拓跋玉不服,认定文阮楠强词夺理,气恼争道:“现在哥哥没死,奄奄一息的是老汉!”
“是也,财产全部分给弟弟,而大儿子病腿忠厚,他为成全儿女前程,加之悍妻逼迫打骂,齐国男子的狼性热血催发下,自寻短见也是有的,这样不就成全悍妻儿女出路,又全了与弟弟同根一场的造化。”
“胡言乱语!”拓跋玉愤愤不平,决计不赞同,怒道:“要求皆大欢喜,你这样的安排老汉会高兴?”
“小玉儿这就孤陋寡闻,民间常道‘皇帝的长子,百姓的幼儿’。老汉一定更加疼爱幼子,不然怎会临死还念念不忘分家。”
拓跋玉刚要再辩。
她笑着用扇头抵住拓跋玉肩头,挡住身后其他人视线,执扇手腕轻抬,袖口滑出一筒巴掌大小的纸卷,接着神不知鬼不觉递给拓跋玉,再而旁若无事转身道。
“倘若老汉没有这种心思,等他去世小儿子自会跟着大哥过活,何必赘言折腾。况且正如小玉儿所言,老人曾考虑家产一分为二,一份属大儿子家里数口人,一份属光杆单个的小儿子,孰轻孰重,小玉儿自己去想罢。”
等她再扭头望向拓跋玉。
拓跋玉乌青着脸,眼神慌张无措,拳头握得微微泛白,指尖压着的半截卷纸露出,半晌,咬唇不语。
文阮楠笃定笑道:“说了这么多,小玉儿同不同意我的说法?”
“文兄高见,小王……心服口服。”只听拓跋玉恨恨道。
明眼人都瞧出几分诡异。
武阳王眼见拓跋玉神采暗淡,待要上前询问,还没迈出几步,拓跋玉苍白着脸主动附耳过去,一时间,武阳王脸色骤变,两人不再多言,武阳王带着一行人着急叩拜道。
“还望陛下恕罪,犬子拓跋玉忽然身体不适,小王恳请先行告退。”
老皇帝看了一眼白梓芙。
白梓芙微微点头。
“准。”皇帝跟着点了头。
拓跋玉随即被搀扶着离开大殿,临着出门,他垂头扫了一眼文阮楠。
正午阳光如蜜,浇了那人金辉满袖。
文阮楠长发乌黑玉冠高束,侧面碎发结成一股小辫随意垂在身后,小脸略带病态的苍白,眼圈下蒙了淡淡一缕风流的阴影,她背手握扇,笑着提醒武阳王道。
“请王爷慢走,那千两黄金,两间豪宅还作数吗?”
武阳王鹰眼犀利,眉间戾气不散,咬牙道:“本王一言九鼎,黄金与地契,必定差人送到你府上。”
惨了,送到府上!文阮楠笑容僵滞。
呜,肉包子打狗。
外族狼狈而退,大殿瞬时清净无违,成王拍掌奏乐起歌,金陵来的彩绣舞娘娇情满面,勾得年轻公子的魂儿都飘进舞池,老皇帝叫了礼部尚书上阶,执着玉笔,最后拟定今年雨霖宴的策题。
文阮楠屁股没坐热,刚拿起一枚红枣填腹,便见顾长宁那厮阴魂不散,不看舞姬拂袖,倒冲公主走去。
“马屁精!”她狠狠嚼着大枣,“咔”咬碎果核不解气,盯着那边两人道:“缠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