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欢饮,大醉酒酣,三百仆从东倒西歪,睡在院落里,叶危将他们分成五组,拖进五行阵中。
“王政,来,你站到中间去。”
月色入户,步于中庭,王政立在阵里,金木水火土,脚下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符纹。
“别紧张,没什么高深的。”叶危站在他对面,盘腿而坐,托腮打量着这个舍友,“我瞧你命带富贵,就给你练金气好了。”
王政赶紧摆手:“不必不必,我精气挺足的,练那么多夜里燥热。”
“……黄金的金。”
“哦。”
五行阵启,夜风飒沓,两袖飞扬。王政抬头凝望,广袤苍穹,银华如练,月光照在庭院里,宛如积满了一池清水,澄澈透明,浸没了他,霎时间没过口鼻,却毫无窒息感,如鱼入水,周身有小小的金鳞鲤,摆头晃尾,好奇地朝他游来……
一时间,王政看不见那三百人仆从,看不见叶危,也看不见王家的回廊厢屋,所见者唯清风明月,天地一我。
月光如水,水中藻荇交横,原是院中竹柏影,再睁眼,金鲤化作丝丝金气,盘绕周身,王政沉息入体,眼前清明,符纹阵中三百人,月明星稀夜莺歌,远处屋脊上涂了一丝银光。
初次入道,王政神清气明,正欲大发感慨,忽听一阵咯嚓咯嚓,仿佛小老鼠吱吱吱,他抬头一看,看到对面的叶危,逆着满天月华,在……
嗑瓜子?!
叶危坐在五行阵中,面前摆了一块小碗,时不时拎起一粒。
“你在干嘛?”
“啊?”叶危理所当然道,“嗑瓜子啊,我饿了。”
王政几欲翻白眼:“咱这不是修道吗!你瞧瞧这清风明月的,再瞧瞧你,一点也不虔诚,我在仙道院里修道时都要焚香沐浴,盛装出席……”
“你们那是后宫选美啊,还盛装出行。”叶危咬开一粒瓜子,扔进嘴里嚼起来,“民以食为天,清风明月,我磕瓜子,正好正好,修个道不要那么严肃嘛。”
王政:“……”
月下小鼠,咔嚓咔嚓,王政看着叶危吃瓜子,很稀松平常的样子,但他隐隐感觉到,叶危周身有四股灵气,汹涌澎湃,木水火土在空中相互撕扯,如怒号的风泼天的雨,要将阵中人吞没,却在叶危身侧神奇地互克互制,伤不到他分毫。最后打累了,变作四只小羔羊,乖顺安静,月光里,融进那磕瓜子的左右手,消失不见。
叶危把瓜子壳垒成一堆,指了指:“记得啊,湿垃圾。”
“用得着你说?你垃圾分类还是我教的。”王政道,“好了好了,你吃饱喝足快睡觉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哎呀!那真是太谢谢了。”叶危笑兮兮地站起来,拍拍尘土,“对了,你待会再扫扫地,把这五行阵擦了,明天徒儿要好好考啊,为师等你好消息!”
王政嘁了一声,拿出院角扫帚,开始收拾院落。
叶危大摇大摆住进王家最华贵的客房,从怀里掏出储物戒:“小家伙,快出来,你哥给你留了点瓜子,要吃吗?”
白嫩嫩的小少年钻出来,懵懵懂懂,有点害怕地望着陌生的屋子,他转过头来,唇红齿白,白里透红,乌黑羽睫直望着叶危,脆生生地叫:
“危哥哥……”
叶危心脏一窒,这可真是要命了。
化身小孩的晏临趁他不备,一下子钻进怀里,搂着哥哥的胳膊,叶危把瓜子递过来:“要吃吗?”
“我不吃瓜子。”晏临把自己埋进哥哥的衣襟里,“我想吃哥哥。”
“嗯?”叶危一怔,想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笑道,“你想要哥哥剥给你吃啊?”
晏临抿抿嘴,沉闷地嗯了一声。
“哎,真是个小娇气。”叶危叹气,任劳任怨,“好好好,哥哥就剥给你吃。”
夜半中庭月来风,闲敲瓜子落灯花,窗外凉风吹起叶危的发梢,有几缕飘到眼前,晏临忽然羞了一下,他伸手捏住那几根发丝,偷眼望叶危,悄悄地想:
其实,我想剥了哥哥吃。
一无所觉的叶危,剥出白生生的瓜仁,喂到小少年嘴边:“啊,张嘴咯。”
晏临故意把嘴张大一点,凑上去,含住瓜仁,再含住一点叶危的指尖,又快又轻地吮吸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嚼起瓜子:
“哥哥真好吃!”
“是吧,王家这瓜子炒的真香,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