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崧英山下的城镇,花翎和空禅走在笔直的官道上。
说是官道,实际不过是简单开辟出的一条能单辆马车通行的石子土路,地势区别于旁边的坑坑洼洼,然而多来一辆马车,其中一辆还是要挤到坑洼里。
这会儿官道上没什么人,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形格外明显。
“大师,你说让我从良向善,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以后绝对不随便炖兽烤鱼,大师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了我?”花翎问空禅,不忘晃晃手腕上的菩提子。
崧英山上如今聚集修士,花翎不敢回去,但不吝于她计划好未来返回的日期。
空禅凉凉瞥她一眼,花翎却从他那一眼里读出了颇为丰富的情绪。
——向善?你真的学会向善吗?
花翎腆着脸凑上去:“大师你别不信,我真的学会向善了,那这样,我答应你以后觉得不再杀兽,你不如就在此放了我?”
花翎为了不让空禅继续闭口不说,刻意把小半个身子歪到他身前,她半侧着脸,仰着头往前走,一张脸快要撞进他的胸口。
空禅无奈地喘了口气,步子被迫停下来。
他垂首看她,那双清清泠泠的眸子里像是盛了一汪清泉,只可惜,这水温是凉的。
“别做梦。”
他说完,侧身避开她,从另一边绕过去。
“……”花翎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沦陷。
她牙口一紧,气得在原地跺脚。
想她在崧英山肆无忌惮几百年,哪受过这种气?
要放在往常,凶兽惹到她花翎二话不说抡拳就上,不把它们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她绝壁不撒手。
可如今,面对这天杀的坏和尚,花翎揍人反被揍,吃肉不给吃痛快,问话他更是没两句应承的。
花翎憋了包半天的火冒起来,心口烟火缭绕,滚烫滚烫的,一团火焰越腾越高。
偏生,这股怒火到达极致,她不是想要冲上去撕人和坏和尚同归于尽,反倒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花翎郁愤地抽抽鼻子,看看周围陌生荒芜的山野景象,又见坏和尚竟然也不等她,视野里的身影越来越小。
花翎吸了吸鼻子,才不想哭,眼泪却一滴一滴不要钱地往下掉。
她蹲在地上,垂着脸看着银豆豆一滴滴往土里掉,滚一圈,裹成一颗颗掺土的小水珠,水珠滚成一团,下一刻就变成一颗稍大的水珠,等水珠无声破开,所有泪水又全部浸到土层深处,留下一小片深色。
她捂住脸,一边流泪,一遍暗骂把她带出来又不管她的坏和尚!
“起来罢。”花翎眨眼,指缝间突然多出一双浅白色的僧鞋。
空禅站在她身前,低头看她缩成一团,言辞里多了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只要你一心向善,待时机成熟,我自会放了你。”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却无比温和。
花翎闷着脑袋,胡乱擦脸上的狼藉,不想让空禅看到,但他返身回来的一句安慰,足以抚平了她心头的褶皱。
待脸上的泪痕拭干,花翎昂着脑袋站起来,还泛红的眼睛直直望向空禅,仍是一副气赳赳小霸王的模样。
她才不要承认自己方才哭了呢!
空禅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柔和,微软无偏私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照出一派安宁。
“走罢。”
花翎动了动唇,沉下一口气,还是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