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涵冷哼一声,声音也冷硬起来:“你当然无恙!区区叛主之人,还敢在朕面前装模作样!老鹌鹑,看样子你这些年过得不错啊!”
宛公吓得一哆嗦,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不住叩头:“请大人饶我一命!封宛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
桥川也惊了一下。
他从未听过孟涵以“朕”自称——那样一个从上古流传下来的称呼。
“你求朕饶你?”孟涵用断水刀点在封宛面前的地面上,刀尖与地面轻轻喀了一声,却仿佛点在封宛身上,吓得他浑身直颤。孟涵似是在听什么笑话一般,“当年你背着酆都大帝跟共工那个老匹夫都干了什么,不会以为朕不知道吧?现在求朕饶了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桥川虽然不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见孟涵的脸色全然不似玩笑,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沉重。
封宛在孟涵的威势下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出。
孟涵摸摸断水刀,眼底一凛,刀锋微微出鞘,锋芒映得她的脸煞白如纸。
“喀。”
一道微光拂过断水刀,刀锋被重新退回到鞘中。
“什么人!”孟涵反应迅速,刀身一回,将自己周身护得严严实实。桥川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大步挡在孟涵身前,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做好了直面强敌的准备。
虚空之中,一道黑色人影隐隐浮现出来,“孟涵,你难道忘了酆都大帝的遗命了吗?”
那声音仿佛来自万丈深渊之下,冷漠得没有一丝起伏,音色低沉,却好似能直入心底,让人从心里感到恐惧。
桥川一愣,立刻向着那道人影行礼,“参见神荼大人。”
桥川身为孟婆庄里泰媪大人最信任的助理,平日里都是十殿阎罗的常客,只是那位号称在酆都大帝之后地府的最高掌管者,只之前在忘川边见过一次,其余便只听过他偶尔发号施令的声音。此时一听到记忆里的那个声音,桥川的第一反应便是行礼。
孟涵也怔了一下,却仗着泰媪的身份直挺挺地站住了,冷笑一声,“朕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神荼大人!怎么?神荼大人要来救这个叛臣吗?”
人影依然虚虚浮在空气里,“当年酆都大帝留下遗命,孟涵不得追究四罪余孽——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孟涵眉心一皱,右手带着浓浓恨意狠狠拔出断水刀,几乎看不清她如何动作,只见那刀尖已指向了神荼,“朕当年一力镇压黄泉三万阴兵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朕今日不过是要处置个叛臣,怎么你就来管了!”
酆都大帝的作古乃是孟涵心中一大逆鳞,平日里连印宁和孟洇都不敢提,此时神荼反复提及,让她心中悲痛万分,断水刀挟着已有些失控的力量直指神荼,竟将那身影几乎冲散。
没有人比孟涵更难以忘记酆都大帝。
那个曾将她从地府初成时期的一片混沌中救出的人,那个将她抚养长大的人,那个她视之如父如师的人,那个在最后时刻也惦记着她的人——那是孟涵度过的漫长时光中得到的第一份爱护,也是她第一个失去的亲人。
她没有父母,她只有那么一个亲人,那么一个让她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被爱被保护的亲人。酆都大帝的作古,真正让孟涵感到孤苦无依,以后是岁寒也好,桥川也好,他们再爱护她,也没有人再能让孟涵重新做回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你既然没忘,今日又何必与他为难?”神荼声音平静无波。
孟涵闭了闭眼,胸口起伏了一下,握住断水刀的手指骨节处已然泛白。就在桥川向前踏出一步,要替她向神荼解释的时候,指向神荼的刀终于缓缓落下。
桥川怔了一下,只听见身后孟涵的声音喑哑生涩:“神荼,朕遵照酆都大帝遗命,放他一命。但从此以后,无论是封宛,还是当年叛党余孽,都不得出现在三界之内。否则,朕见之,必杀之!”
最后三个字仿佛紧咬着牙从喉咙深处狠狠逼出,将仍跪在地上的封宛硬生生逼得几乎喘不上气,“下官、下官再也不敢了!谢大人饶我一命!谢大人!”
“这样你满意了吗?”孟涵冷冷看着神荼。
对方轻轻一颔首,身影消失在虚空之中。
封宛一见自己最后的保护者已走,立刻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要从孟涵身边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