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里,一道隐着怒意与无限生气的眼盯着摄像头,每一根发丝都在为她逝去的牛仔裤叫屈。
易子期唇角的笑意转瞬即逝,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点在屏上的指尖一顿。
男人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微握成拳抵在唇边,眼里汹涌的情绪重新被深静淡然掩住。
他将电脑一把合上,起身朝早已等候在门外的人走去。
今天去莫斯科,一周。
易子期没有青春期,对他来说,鲜少见面的家人、彼此戒备的兄弟姐妹、三天两头上法庭争夺遗产的易氏旁支、日渐衰败的易家里搅浑水的多,撕破脸下狠手的多,脑子清晰会为自己未来规划的也多,暗流涌动下,易子期从一团乱麻与两败俱伤里,学会了很多。
狡诈狠心者活,想活的人活。
他有时候回回头,真不知道时间如何流过的。
从他身上,从这个世界流过,无声无息的碾压。
只有三年,非常清晰地,易子期知道是怎么过的。1095天,1095个86400秒。
大学前他最多可以心算四位数互乘,多了没试过。但是九千多万秒有多长,易子期知道。
那是一个有期徒刑的长度。
徐恕原来就是个乐天派,站煎饼果子摊前等待时扭着屁股唱首rap的人才,学校每年的文艺活动少不了她。今年一首《爱如潮水》,明年一首《过火》,校园十大歌手,还是体育部副部长。和部长在操场比耐力,四百米跑到,徐恕跑下一个小半马,差点没把部长耗死。于是校园微电影兼宣传片里部长演女主角,她如愿以偿演了男主。
片子的剧情早被人忘了,徐恕那张男女通吃,模糊性别界限,洒脱帅气漂亮的颜倒是永远定格了。
留在学校的展示墙上。
所以同小组的校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温和小哥认出来了,看了半天一拍大腿,眯着眼睛问:“徐恕?”
成辉没想到他们认识,挑眉:“哟,老朋友啊?”
徐恕:“嗯?”她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番,有些抱歉:“你是?我们一个班的吗?”
“哎!你不认识我,”黑框小哥笑出一口白牙,摆摆手,“我新来阳光报社,跟着成哥才两周,以前跟你一个大学的,小你三届呢!但我知道你,学姐你很有名。”
徐恕在脑海里调出一个感谢程序的微笑,扬唇:“是……这样吗?”
“好,那这个我们就一起负责了!”
没等对方回答,徐恕一把拍了拍他肩膀,把多复印的一份资料给他:“赴月不会接受我们采访的,他们在风口浪尖上,我去走访过那几个投诉的顾客,在他们后厨门口拍过视频,看上去都没什么异常,但是有一个人,”徐恕翻开某一页,指了指黑白截图上的人影:“他不是厨师,但从厨房台子上拿了什么往外走,放大看是一包食材,我做了对比,花纹和商标,很像之前一个角敏惠的牌子,但你在超市里不会看到,市场上也不会有敏惠流通的货,因为——”
徐恕顿了顿,道:“一年半前,他们家就被查封了。质监局那边突击,整个就是一塌糊涂。”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点一点:“这是当时的记录。”
徐恕转向成辉:“我觉得有必要再深入查。敏惠之前的新闻跟食物中毒有关。”
“但你怎么确定是敏惠?你能从后厨拿一包出来,才能确定吧?现在只是拿着截图在这里说事,未免有点武断了。”
许一潞冷不防开了口,她做这行四年了,经验比较丰富,只是原来是时尚娱乐那板,内斗的牺牲品,直属上司本来想把她直接开了,但不知道谁替她说情,最近才被调……她认为是下放过来,毕竟社会部的事又多又琐碎,有时候指不定还危险,且不讨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了触线的报道,发都发不了。
“我说再查,”徐恕道,“没说现在发。”
“你!”
许一潞心情本来就不好,赶在职场动荡的关头,男友还跟她分了手,连哭了一周,核桃眼瞪着徐恕。
“行了,”成辉轻描淡写地一锤定音:“她的方向没错,继续挖。”
他们没有坐班的要求,一出公司,黑框眼镜赶紧和徐恕道:“徐学姐,我叫于耀,你思路真的好清晰!”
话音没落,许一璐臭着脸,冷哼了一声从他们身边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