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如同沉溺在深海的浮木,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秋染染在剧烈的头痛和浑身的酸痛中挣扎着苏醒过来。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干燥的被褥,以及鼻尖萦绕的、淡淡的安神草药香气。不再是瑞王府的阴冷潮湿,也不是安全屋的紧张压抑。
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雅致而简洁的床幔——这是她在侯府客房。
她还活着。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随之而来的,是坠井的冰冷、被追杀的恐惧、阿沅恶毒的笑容、侯爷染血的怀抱……一幕幕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你醒了?”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秋染染偏过头,看到侯爷正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他换下了那身染血的夜行衣,穿着一袭深色常服,但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许久未曾休息。他手中端着一只白瓷药碗,氤氲的热气带着苦涩的药味。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复杂难辨,有关切,有疲惫,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的痛楚。
“侯爷……”秋染染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侯爷立刻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你内腑受了震荡,身上多处擦伤,需要静养。”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寝衣传来温热的触感,让秋染染微微一颤。
侯爷似乎也意识到了动作的逾矩,迅速收回了手,将药碗递到她面前,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比以往柔和了许多:“先把药喝了。”
秋染染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药汁,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她偷偷抬眼打量侯爷,他微蹙着眉头,目光落在虚空处,似乎心事重重。
“风大哥和墨大哥……他们没事吧?”秋染染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嗯。”侯爷回过神,颔首,“风逸尘手臂伤口崩裂,重新包扎了,无大碍。墨璃受了些轻伤,已无碍。薛先生的人处理了后续,暂时安全。”
听到他们都安然无恙,秋染染松了口气。但随即,更沉重的事情压上心头:“那……玉佩……被阿沅抢走了……”她的声音带着沮丧和自责。不仅没能夺回另一半,连自己这一半也丢了。
侯爷的眉头锁得更紧,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此事错不在你。是本侯……计划不周,低估了瑞王和那妖女的狠毒与手段。”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责,目光再次落到秋染染脸上时,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审视,“你……为何要冲出去?”
秋染染握着药碗的手指收紧,低下头:“我……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我以为……制住阿沅,就能解决危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事后醒悟的懊悔。
侯爷看着她低垂的、苍白的侧脸,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下次……不可再如此冲动。你的安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过秋染染的心尖。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似乎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正在融化。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某种微妙的情愫在药味的苦涩中悄然弥漫。
然而,这短暂的静谧很快被打破。
门外传来风逸尘咋咋呼呼的声音:“侯爷!秋姑娘醒了吗?薛老先生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侯爷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和冷峻,他站起身,对秋染染道:“你好生休息,万事有本侯。”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只是背影似乎比以往更加挺直,也……更加孤寂。
秋染染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刚才那一刻的温柔,是她的错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