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筑一面教着,一面在想,也许是因为父母都不在,所以没有人和傅冬川说过这些。
傅冬川上手很快,凡是听过的事一遍就能都记住,即刻炒出了很漂亮的糖色。
冰糖在油锅里炸得噼里啪啦,傅冬川把轮椅推远了些,怕溅到周筑那边,自己系好围裙,忽然问:“你很会做饭?”
周筑本来还在笑,闻声垂眸沉默一会儿,如实说:“我妈妈再婚怀孕以后,很多家务活是我在做。”
他的前继父是严苛而挑剔的人,对抚养妻子前夫儿子这件事并不愉快。
为了在之前那个家谋得生存和认可,周筑的青春期过得很坎坷。
兴许是那时候表演的过于乖顺,叛逆期在成年后才得以释放爆发,如同他现在青蓝渐变的一头乱发。
傅冬川翻炒着五花肉,又问:“你想跳过这个话题,还是多说一点?”
周筑怔了几秒,像是喉头被噎住了,一时间又很想哭又很想笑。
他突然有了倾诉欲,在憋了这么多年以后。
“我做的饭,真是很好吃。我妈妈那么瘦的人,那几年都被我慢慢养胖。”
“但是先前有个傻逼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子。”
“我在那个家里像保姆一样过日子,先是挑剔我碗没有洗干净,菜太油了,然后说排骨炒得太干,花菜不够入味。”
“我有段时间看到花菜就想哭。”
傅冬川夹起一块红烧肉,俯身吹了吹喂给他。
“好吃吗?”
周筑先是张口接了,含着那块肉在揉眼睛,含混地说:“好吃,特别好吃。”
男人轻嗯一声,继续炒后面的菜。
周筑本来想闭嘴,不要再说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但是他坐在傅冬川的身边,好像就像阿福一样,得到名为安全感的绳索,所有隐忍不发的都可以释放。
他欲言又止,看着锅里翻炒的菜发呆。
难怪我会辍学。他想。
没有成年的那几年是最痛苦的。
很多成年人会羡慕小孩子的无忧无虑,羡慕他们不用管房租开支,只用写作业。
可周筑从小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赚钱。
只要赚到钱了,他就可以付自己的学费,买任何他想要的书,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而在脱离学校之前,他一度只能看一个人的脸色。
继父。
那个人一度控制着母亲,也控制着全家的收入开支。
比起前一位丈夫,至少他不酗酒打人。周筑在十几岁时一度这样自我安慰。
但他其实那时候心里就很明白,母亲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
有些事从来没有变过。
良久的沉默里,一罐冰啤酒塞到周筑掌心里。
“喝点。”傅冬川淡淡说:“我这里管够。”
周筑叹气:“你也不怕我赖在这不想走。”
易拉罐啪嗒一声打开,气泡喷涌着往外涌出。
青年仰头灌了几口,像是什么都释然了。
“我手机响了,你拿过来。”傅冬川说。
周筑不假思索地答应,准备倒转轮椅去帮忙拿东西,一扭头和叼着手机的柴犬面对面。
阿福快速晃了晃尾巴,邀功似的想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