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成熟男性特有的性感。
那是和他自己截然不同的声线。
池愚回想起第一次听到那个人为他念诗的场景。
那时候,他闭着眼睛,用全身心去聆听。
那个人念出的一字一句,都像有小刷子轻轻搔刮着他的耳膜。痒痒的,哑哑的。
……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力,所以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在孤寂黑暗中听到的诗句,才会显得格外美妙,令人永生难忘。
难怪如此刻骨铭心。
池愚自顾自地笑了笑。正想收起诗集,心中却蓦地一凛。
——等等。
……黑暗?
他是什么时候,陷入过黑暗?
池愚怔怔地,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
眼球还好好地躺在眼眶里面。
他却忽然觉得后背发毛,喉咙发紧。
周围温暖湿润的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天空渐渐暗下来,有乌云悄无声息地朝他聚拢。
池愚坐起身子,表情凝重。
他低着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诗集。
指尖传回熟悉的触感。
粗糙的纸张,纸张上细微的颗粒感。
池愚闭上眼。强烈的熟悉感唤醒了某种更深的情绪。
那是无奈。明明手中就是最爱的书籍,可却再也看不到,再也无法。
那是孤独。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水里,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人能跟他说话。
那是不安。他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那是愤怒。
他失去了一切。他的尊严,他的自由,他的生命。
甚至他的尸骨。
……为什么会有这种记忆?
是梦境吗?
是他把梦境和现实搞混了吗?
可为什么梦里的痛苦这么真实?
池愚忍不住抱紧自己。
尖锐的痛意,从后脊传来。他听到自己骨头深处,肌肉神经根根断裂时发出的弹响。
那是真正深入骨髓的恐怖。
那是被人用刀子割开后背,从里面强行扯出脊椎的痛楚。
池愚不禁浑身一颤。
恐怖的记忆像电流一样蹿过他的脊背。
忽然间,头顶一声炸雷!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