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我在部队和医院两头跑,每回守在床边,瞅着他紧闭双眼,心里就像坠着石头般沉重。
好在,命运对我们不薄,历经几个月煎熬,老顾病情逐渐好转,最终顺利出院。
如今,新一次阅兵选拔又开始了。我猜,老顾作为战区领导,肯定要去北京参与相关工作。
我摩挲着衣角,心中暗暗思量:如果这次我能被挑中,能穿着笔挺军装、迈着标准正步从天安门下走过,让坐在观礼台的老顾看到,他得多欣慰?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地站起身,朝着训练场上的官兵走去,我要把这股子憧憬,化为对他们最严苛也最深情的训练督导。
风裹着训练场的尘土吹过,耳边的口号声渐渐远了,心里那股想老顾的劲儿却越来越浓。我掏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顿了顿,还是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老顾的声音带着点刚从工作里抽离的沙哑:“喂,小飞?”
“爸,”我往石墩上坐回去,看着远处渐暗的天色,“忙呢?”
“刚开完会,怎么了?”他那边静了静,又补充道,“是不是团里阅兵选拔的事有疑问?需要我帮你问问……”
“不是,”我赶紧打断他,怕他又绕回工作上,“就是突然想给您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怎么,四十岁了还跟小时候似的,还想我了?”
我被说中了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刚才在操场看战士们训练,想起以前跟您一起参加阅兵的事儿了。”
“哦?还记着呢。”他的声音软了些,“那时候你小子练正步,总跟在我身后偷学,踢得跟顺拐似的,还不让说。”
“哪有!”我反驳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后来不也练得挺好,跟您一块儿走过天安门了嘛。”
“是挺好,”他顿了顿,忽然说,“那回住院,你妈跟我说,你天天在病房外守着,怕我醒了看不见人。”
我攥紧手机,喉咙有点发紧:“您那时候情况那么危险,我能不担心嘛。”
“傻孩子,”他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对了,阅兵选拔要上心,但也别给战士们太大压力,选上是荣耀,没选上,在岗位上好好干,也是本分。”
“我知道,”我点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还有,”他又说,“北京那边可能下个月要开个预备会,我得去一趟。要是你能选上,到时候咱们父子俩,一个在观礼台,一个在方队里,也算是再续一回缘分。”
我心里一热,眼眶有点红:“好,我肯定争取。到时候让您看看,您儿子现在正步踢得比当年还好。”
他笑了,声音里满是欣慰:“好,我等着看。行了,不跟你说了,还有份文件要改,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总在操场待着。”
挂了电话,手机还贴在耳边,老顾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响着。
远处的训练场上,战士们已经收队,只剩下几盏路灯亮着,把影子拉得老长。
我站起身,朝着营区走去,心里那股劲儿更足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让老顾在观礼台上,骄傲地看着他儿子,再一次昂首挺胸地走过天安门。
军里的文件是周五上午送到团里的,我正在办公室核对训练计划表,门就被杨浩撞开,他手里攥着两页纸,脸涨得通红,一进门就嚷嚷:“老顾!成了!咱们俩都选上了!还有咱们团的十二名战士,全进了地面方队!”
我赶紧起身接过文件,目光扫过名单:“顾小飞”“杨浩”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着十二名战士的姓名和所属连队,纸页上的油墨味还带着新鲜的温度。
其实我心里早有预感,那天晚上跟老顾通电话,他那句“到时候咱们父子俩,一个在观礼台,一个在方队里”,话里藏的心思,我哪能听不出来。
“我就说吧!咱们团的兵,错不了!”杨浩凑过来,指着名单上的战士名字,“你看,一营的李锐、三营的王鹏,都是咱们重点盯的好苗子,这下全选上了!”
他拍着我的肩膀,兴奋得直搓手,“没想到咱们俩也能一块儿走方阵,这要是走在天安门广场上,得多提气!”
我看着名单,指尖轻轻划过战士们的名字,想起这些日子他们在训练场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