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此刻位于地球同步轨道上人造卫星的视角来看,三角形飞行器仅仅像是一道悬浮的剪影难以捉摸。
机舱内,光线昏暗,只有紧靠机舱壁设置在狭窄闭塞隔间内的各种传感器屏幕发出幽蓝的光,映照着bee和另外两名队员的脸庞。
这种飞行器大半的空间都用来装载各种设备,对正常体型的操作员来说也不算宽敞,更别说此刻机舱中高大的纳米武装了。
bee蹲踞在一个战术显示屏前,面甲摘下,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下巴。屏幕上正以惊人的清晰度实时播放着下方海域的战斗画面——事实上这画面并非来自飞行器本身的传感器,而是转播自更高处的卫星。
Asmodeus的疯狂导弹齐射,人形海鬼被瞬间重创,以及爆炸后一片狼藉的海面……这些在屏幕中看来就像是一部移轴摄影作品,微缩且滑稽。
飞行器本身几乎不具备任何空战能力,但它特化了情报收集,是cIA投入巨大资源打造的“完美间谍”。即便在万米高空,它也能通过复合光谱扫描、重力场微变监测等技术将地面上的细节尽收眼底。
然而,此刻bee关注的焦点并非这些技术细节。
他的眉头难得一见地紧锁起来,那种自从接近这片海域就萦绕不散的不祥预感非但没有随着人形海鬼被Asmodeus重创而消散,反而像冰冷的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虽不自知,但bee除了预感以外的事情猜测还是有几分准头的,或者说,他那被精神疾病和偏执扭曲的所谓预感更多是源于被害妄想而非真正的直觉。
而这一次的感觉截然不同。不是“有人要害我”的琐碎猜疑,而是一种……宏大的、仿佛来自命运本身的警示。
他觉得自己,乃至整个w。E。小队,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错误”,好像是一种命运的“错乱”。
就好像一本早已写定的剧本里,原本根本没有他们的戏份,他们是不请自来、硬挤上台的蹩脚演员。
bee的身上纹满了恶魔图案,感恩节也从不祷告,这辈子唯一一次信神是在拉斯维加斯的赌桌上。他找不到任何逻辑能解释这种仿佛“神谕”般的强烈警告。
不能降落。不能降落。只要降落,就会死。
“Lucifer。”bee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机舱的寂静,带着一种罕见的、压抑不住的焦躁,“扫描结果怎么样?下面那玩意儿真就这么被A那个疯婆娘解决了?还有海南舰那边,他们要是反应过来两百个A都不够他们杀的,搞不好还会波及到我们。”
坐在另一边主控台前的Lucifer头也没回,但他听出了bee语气上的不同,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比起Asmodeus被干掉担心的反而是被波及吗?放心吧,海南舰刚摔下来肯定自顾不暇,雷达启动前是找不到我们的。”
另一旁,抱着臂膀靠舱壁站立的Satan发出了一声嗤笑:“所以呢?我们伟大的bee又有什么预感了?这次是觉得你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要杀你?还是连男人也算上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显然对bee那套预感说辞早已不耐烦。若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表现还算是让bee满意,他是断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bee缓缓抬头,昏暗的光线下眼睛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我是认真的……至少这次是,我感觉我们不该在这里。这里包括我在内的三人,还有下面的三个,大家能活着本身就是个意外。”
他顿了顿,试图找一个让眼前这俩不逊色于自己的疯子能理解的说法。
“就像是……你明明该在塔斯马尼亚那次被打成筛子,却因为踩到香蕉皮滑倒了莫名其妙活了下来。这种依靠运气活下来的方式……我不喜欢。”
Lucifer终于转过头,面具下的目光带着审视:“你的意思是……放弃任务?现在召回Asmodeus他们还来得及,然后我们可以直接返航。”
Satan指了指屏幕:“但你们看Asmodeus的样子,她失控了,你觉得她会听?而且空手回去,默里老哥会怎么招待我们你应该很清楚,失去cIA的庇护我们大半的人都得被送去联邦监狱。”
“哈,默里,你不说我都忘了。应该是我们回去后找他算账。”bee用力揉了揉眉心,正压抑着某种烦躁,“妈的!为什么我们才接近空域就有防空雷达在警戒我们?如果不是默里那边、他本人或者是他的下属疏忽……难道是你们在告密吗!”
Lucifer和Satan立刻扭过头回避bee的视线,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他们知道bee被害妄想症又发作,现在对上视线就是在自讨苦吃。
“我说不清楚!但我就是知道,下去就会死!不是被海鬼杀死,就是被别的什么杀死……天上那个看着一切的家伙……他不希望我们下去!”bee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Satan敏锐地察觉到他身后收起的武器轨道解除了保险,心里暗道不妙。
这个高度下飞行器要是被打出一个洞,那他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Satan故意夸张地摊了摊手:“halleluYah,天上那个家伙是指上帝吗?真没想到你还是个虔诚的信徒。bee,要不要现在做个祷告?”
“闭嘴,S!”bee低吼道,“这不是开玩笑!这种感觉比我知道我前妻往我威士忌里下毒时还要强烈!”
Lucifer相对冷静一些,但也不想解释bee前妻的事情,即便证据已经很充分了。他盯着bee看了几秒钟,缓缓说道:“bee,任务还在继续,Asmodeus他们已经下去了,除非你能给出一个比‘预感’更具体的威胁评估,否则我们不可能终止任务。”
bee张了张嘴,他无法用数据或逻辑来支撑自己的恐惧,那种感觉玄之又玄。
但好在,自己拥有权力——在w。E。小队中堪比现场尖兵的权力。
他颓然地靠回座椅,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海浪翻涌的画面,眼神仿佛洞见了某种终极的真相。
“那么,只有我们撤退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