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传与无怨、无悔三人佯装专注,跟随谷岁丰一页页翻动厚重的账册,
同总署的会计们,一本正经地核对着机械之城庞大的开销数目。
总署的会计们都是常年与数字打交道的老手,隐约察觉到,谷岁丰此次带来的几个年轻会计,业务水准实在差强人意,动作生疏、反应迟缓,远不如从前带来的那些老练。
但他们只当是谷岁丰手下换了一批新人,并未深究。
这一关,褚英传凭借着镇定自若的表演,总算有惊无险地应付过去。
账务既毕,总署的会计组长将一叠整理好的文书,双手递到谷岁丰面前,
用语气程式化的语气说道:“若谷司长对此次核账无异议,就请签字确认。”
谷岁丰面无表情地接过笔,应了一声:“好。”
一旁静观的褚英传心中雪亮:
那支笔一旦落下,谷岁丰在这对账单上署下名字,
便是对自己、无怨与无悔三人,签下了无声的死刑令。
待总署会计们夹着文件陆续离去,谷岁丰特意踱至巨大的落地窗边,用力推开了沉重的窗户。
霎时间,窗外机械的轰鸣、熔炉的喷涌、还有隐约传来的金属撞击之声,
如同潮水般顷刻涌入室内,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响动。
褚英传顿时会意,这是谈话的时机。
他借着噪声的掩护,快步贴近谷岁丰身侧,两人并肩望向窗外那深渊般的奇景,低声密谈——
只听谷岁丰沉声低语,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噪音中:
“该看的,你已全部看清。若你再没有全身而退之策,我们几人,唯有死路一条。”
褚英传的目光越过窗沿,遥望五十层楼下那条蜿蜒流淌、如同血红绸带般的“岩浆河”,漠然道
“硬闯出去。”
谷岁丰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我原以为,你智谋超群,对于要从这守卫森严的地下城脱身,必有周详良策……
不料,你竟也束手无策!若硬闯,我们绝无生路!”
“为何?”褚英传侧头看他,眼神锐利。
谷岁丰瞥了他一眼,语气转而低沉压抑:
“以往我带来的人,一出这总署大楼,官兵便以‘赏赐’为由,将人带走。
你们若选择硬闯,必瞬间触发全城最高警戒——
到那时,机械之城出口巨门将会彻底关闭,你认为我们还逃得出去吗?”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城门一闭,便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硬闯只会打草惊蛇,死得更快、更惨,毫无意义。
谷岁丰语带嘲弄,目光中毫不掩饰那份“果然你也不过如此”的得意。
褚英传却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只平静反问:
“我只向你确认一事:赫连戍,他是否是真正的兽灵者?”
“……不算是。”谷岁丰下意识地回答。
吐出这三个字时,他猛地一怔!像是被自己的一句话点醒了!
他骤然扭过头,仿佛第一次真正窥见了褚英传那“硬闯”二字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意图——
这座宏伟而恐怖的机械之城中,无论高阶兵士还是底层工匠,竟无一人是真正的兽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