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深山,云雾缠腰,老林幽邃得几乎吞没了天光。
漫长得似要通天的山路旁,立着一处歪斜的木屋,简陋得像是被山风随意丢在那里的弃物。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盲叟肩上的锄头沾着湿润的泥,他反手带上吱呀作响的木门,将那点微末的家当锁在身后。
深陷的眼窝对着空茫的山色,沙哑的喉咙里淌出苍凉的调子,一字一句,砸在寂寂空山里。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枯槁的声音在山谷间荡开,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地飞入更深的墨绿里去。
他踩着硌脚的碎石路,一步步往下走,那调子不停,伴着山风呜咽。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
【命运之眼】的金色字迹缓缓隐没,但文彗胸腔中的激荡却久久未平。
那四个由金光凝聚的大字——“通天学院”——高悬于废墟之上,犹如刺破这昏沉末世的一道惊雷,灼灼生辉。
远处,西北方向的天际线已被密密麻麻的天庭流光染成一片肃杀的金红,更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铺天盖地而来。
显然,先前一小队天兵天将的折戟,已引起了真正的注意。
废墟中,那些侥幸存活的山贼和被掳来的妇孺们,此刻皆目瞪口呆地望着空中那四个大字,又看看独立于废墟中央、周身环绕未散金辉的文彗。
恐惧、茫然、还有一丝极微弱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在他们眼中交织。
那衣衫褴褛的少女挣扎着爬起,不顾满身尘土与血污,踉跄着走到文彗身后不远处,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仙……仙师……您说的学院……收我吗?我……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但我……我不想再像猪狗一样任人宰割!”
文彗回首,眼中的金光已敛去,但那份洞穿虚实的威严仍在。
他看向少女,也看向那些偷偷望来的目光。
“通天学院,有教无类。”
他的声音不再如同雷霆,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不论出身,不问过往,只论心志。你是否愿意,为掌握自己的命运,付出一切代价?”
少女猛地点头,泪水混着血污滑落:
“我愿意!只要不再任人欺辱,我什么都愿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