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贤,你干嘛?”胡一菲疑惑地看着他。
“给你!”曾小贤把手机猛地往胡一菲面前一推,屏幕几乎要怼到她鼻子底下。
胡一菲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定睛看去。屏幕上赫然是手机银行的转账界面。收款人姓名:胡一菲。
转账金额那一栏的数字,让她瞳孔瞬间放大——那几乎是他账户里剩下的所有余额!扣除了之前答应孟屿的按摩椅、预留给关谷悠悠的“十三合一”经费、被吕子乔忽悠走的那部分,还有跟孟屿创立公司的分红,以及他自己预留的可怜巴巴的一点生活费之后,剩下的、真正属于他“闲钱”的大头!
“你…你疯啦?!”
胡一菲的声音都变了调,“曾小贤!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快收回去!”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烫手山芋,恨不得把手机扔回给他。
“我没疯!”
曾小贤梗着脖子,脸颊因为激动有点发红,“你不是在想吗?你不是在权衡吗?你不是觉得需要‘理财’吗?行!这钱,你拿去!全给你!爱怎么理怎么理!”
他语速飞快,像是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
“曾小贤!这跟钱没关系!”
胡一菲又急又气,压低声音吼道,“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规划问题!你给我这么多钱算怎么回事?贿赂我不去读博后吗?”
“谁贿赂你了!”
曾小贤也急了,声音又拔高了一点,引得服务员都看了过来,他连忙又压低,“我…我就是…就是觉得…”
他抓了抓头发,组织语言的能力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暂时下线,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带着点委屈和执拗的大白话:
“我就是觉得,你要是真去读那什么博士后,肯定又忙得脚不沾地,饭都顾不上吃!到时候万一饿瘦了、累病了怎么办?这钱…这钱你拿着!当伙食费!当营养费!当…当请个助理的钱也行!别亏待自己!”
他越说越觉得理由充分,眼神也越发坚定起来,“再说了,你那么聪明,理财肯定比我强!放你那儿,比放我这儿安全!省得吕子乔那孙子又变着法儿来忽悠!”
他一股脑儿地把话倒出来,逻辑混乱,理由牵强,甚至有点胡搅蛮缠。
但核心意思却无比清晰:他不想她走,他担心她太累,他想用他仅有的、最实在的东西——钱,给她兜个底,哪怕这“底”在他五百万的奖金池里已经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但这几乎是他能掏出来的全部了。
胡一菲彻底愣住了。她看着眼前屏幕上的那一长串数字,再看看曾小贤那张写满了“肉痛但老子豁出去了”和“担心你但老子嘴笨说不清楚”两种情绪交织的脸。
他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简直透明得像张窗户纸——什么理财,什么伙食费,都是借口。
他就是不想她去,又不敢直接强硬地阻拦,只能用这种笨拙到极点的方式,把他所有的“身家”都推到她面前,试图增加一点她留下的砝码,或者至少,让她在外面“受苦”的时候,物质上能宽裕点。
荒谬。胡闹。完全不讲道理。
可是……心底某个角落,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这感觉,比收到任何昂贵的礼物都复杂。
她看着曾小贤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神,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一片赤诚的、甚至有点傻气的担忧和挽留。
餐厅里,那首钢琴曲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窗外的梧桐树,枝头似乎已经冒出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嫩绿芽孢,昭示着初春的悄然来临。
胡一菲张了张嘴,想骂他“神经病”、“幼稚鬼”、“钱多得烧的”,但最终,那些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又抬眼看看对面那个表情复杂、眼神执拗的男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那部小小的手机,此刻在她手里,仿佛有千斤重,还带着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和……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舍不得”的情绪。
“曾小贤,”
她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复杂情绪,“你是不是觉得,我胡一菲穷得需要你包养了?还是你觉得,给我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她抬起眼,那眼神不再是纠结,而是带着点审视的锐利,仿佛要把他那点小心思钉在墙上。
“不是!绝对不是!”
曾小贤连忙摆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打翻旁边的水杯,“我哪敢包养你啊胡老师!我…我就是…”
他急得抓耳挠腮,刚才那股豁出去的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我就是…怕你太辛苦!你看你,一做起实验来就废寝忘食,上次低血糖晕在图书馆门口的事忘了?还有上上次,连着熬三个通宵赶项目,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我这钱…它…它就是给你买点好吃的,请个钟点工帮你收拾下屋子,或者…或者给你那帮小崽子买点奶茶咖啡,让他们少气你一点!”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由充分,逻辑完美,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防累死计划”。
胡一菲看着他,没说话。她太了解他了。他那点小心思,就跟写在脑门上一样:不想她去读博士后,怕她累,怕她走,又不敢直说。
只能用这种笨拙到近乎滑稽的方式,把他觉得最有用的东西——钱,一股脑儿堆到她面前,试图筑起一道防护墙。
幼稚,冲动,不讲道理,甚至有点蠢。
可偏偏……这股子蠢劲儿里,透着一股让她心头发酸的赤诚。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部还显示着巨额转账界面的手机推回到曾小贤面前,动作坚决,但力道控制得很好,没发出什么声响。“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