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些奇异瑰丽的画面。
当然,要说邪恶癫狂,也许也不是错误的词语。
兰斯注视着猩红。
那些记不起来的哀嚎,惨叫,好像也就在耳边回荡着。
是了,是了,他想起来了……
这几个月,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来着……啊啊,他被捕获了,无数次、无数次……
他记起来那些触须藤蔓,它们游曳着,带着粗粝粘稠的感觉,枝丫与枝丫间,有着古怪的吸盘……那到底是水生动物,还是本该乖顺的植物……它们轻易融化了兰斯的衣服,瓦解了他的抵抗,在无数肿胀扭曲的触腕里,他不过是区区的一个人类,他……兰斯瞪大了双眼,牙齿咬得紧紧,发出酸牙的嘎吱声。
融化,在发生。
每一次触碰,都是渐近的过程。
有时候,又不只是藤蔓,而是那些硕大、臃肿的眼球,它们就像是丛生的肉瘤挂在一串串枝丫上,稠密的粘液在眼球互相摩擦里滴落,散发着奇异甜美的香味。
那味道不知怎么的,和每次兰斯在噩梦里惊醒时的,身上散发的气味有些相似。
当然,这些仅仅是以人类的眼光能够识别出来的东西,还有更多,更多……只要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的变化,那比噩梦还要噩梦,简直是无边的炼狱。
兰斯根本不明白这样的记忆,他怎么,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如果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到底是怎样的绝境,他怎么可能拒绝朋友的……啊,不对,兰斯还是会选择这样。
愚蠢,无谓的坚持。
就好像在这时候,这微末的人性光辉,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似的。
兰斯深吸一口气(他也在奇怪为什么在这个状态下还能保持着一点……是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的理智),然后就在连他自己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朝着窗户冲了过去。
他猛地扎进那片猩红之海。
不知为何,或许是一种自寻死路的方式,又大概是他在癫狂之下脑子里发现出来的妄想……什么都好,可在“注视”发生的那一瞬间,兰斯只能这样抓住那仅剩的念头。
——那唯一的路,在眼中。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贯穿了他。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身体好像在沼泽浓浆里爬行,每一次滑动都能清楚感觉到那些奇异的粘液在皮肤融化开的感觉。奇异的是,这样的行为并不会对兰斯造成什么影响,就好像这个行为本来也在祂的默许里。
……不,兰斯你不该再想这些了。
少年克制着自己乱飞的念头,他必须……
兰斯露出茫然的神情,他必须什么来着?
在黑暗和猩红里跋涉里太久,有时候兰斯都快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在这个荒诞扭曲的世界里,好像一切都只能交给本能。
就好像在这之前,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无数次,就连身体都已经有了惯性,也知道方向。
滋啦——
兰斯仿佛穿过了一层奇异的黏膜,踉跄在地面站定的时候,回头看,那颗肿胀的眼球覆盖了从宿舍到广场的位置。而放眼望去,重重叠叠交错着的肿胀球体栖息在所有能够看见到的地方。那些建筑物,那些道路,全部都被它们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