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把婚书毁掉。
宝良不敢触怒她,却?也不愿听命,唧唧歪歪抱怨着:“林姑娘,你先把枪放下?……你哪儿对我不满意,我改还不成吗……我错了,我不该任你在牢房里住着,我该早点?把你接出来,我该派人给你送吃的,但是我实在分不开身,我阿玛……嗳,算我该死?,我以后补偿你还不成吗……”
四合院里有三五仆役。林玉婵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一边叫道:“少爷?少爷您有吩咐?”
她用枪顶着宝良脑门,左手抄起预备着“洞房花烛”的几盏花灯,哗啦一声,灯油泼得满床都是。再找个火镰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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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籍贯?干什?么的?有没有案底?跟我们走一趟。”
苏敏官举着手,垂眼,偷偷打?量面前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大多说京片子,腰间挂着兵马司巡牌。有两个却?是安徽口音,当?是李鸿章的淮军亲信。
大汉腰间佩着大刀,别着火枪。其中一杆火枪出套,正顶在他胸口。
会党逆匪悍然?进京,本来就?是鸟入捕网,就?得有无法全身而退的觉悟。但他没想到,这?网收得挺快。
他不过在刑部衙门口望了一刻钟的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打?听,就?让人围在墙角。
他不知道,自从他挟持赫德面见李鸿章的那天?起,李鸿章就?盯上?了这?个“捉刀人”,断定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意图。于是通告南城兵马司,查查此人到底是何?来头。
“我唔识讲官话。”
苏敏官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地貌,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粤语白话,假装听不懂也不会说。
几个兵马司捕盗倒拿他没办法,把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只搜出个荷包,有点?意外。
大家?把里头的钱分了,皱着眉头互相商议:“李大人正忙。先找个地方押起来再说。”
于是按照惯常的手段,把他辫子上?栓根绳,像牵狗一样牵着。又觉得这?人身形矫健,不是那等孱弱愚民。因着洋务之便,淮军进口了一批英式手铐,今天?正好开个张。
“快走!”
苏敏官被几个人推着后背,暗暗蓄力一挣。
扑街!比土镣铐结实得多,鬼佬真是很会造东西。
街上?被捕的倒霉鬼不止他一人。因着太后寿辰,四九城统统清场。有那违规摆摊的、手痒捉鸽子的、聚众赌博的、家?门口没挂红纸的……都被推推搡搡的拉出来,辫子栓在一起示众,成为不敬天?家?的反面典型。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苏敏官也不是第?一次被捕了,很淡定地依着吩咐往前走。
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一眼火房衙门的方向。
他花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费尽千辛万苦捞出的人,平地长翅膀,飞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轻轻叹口气,抬头看路。
走没多久,路被堵上?了。
惊慌的百姓四处乱跑,叫着:“走水啦!快救火呀——”
胡同里一个小四合院,里面正冒着火光,热气窜出胡同口,把他激得全身一颤。
京城本就?天?干,又赶上?深秋干燥时节,四合院里的屋子都是砖木结构,那火苗吞吞吐吐,奋力爬墙,大有火烧连城之势。
太后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哪能捅娄子。不等“水龙局”赶到,街坊邻居已经自行?出动,有的敲锣,有的打?水,有的递送桶盆,有的在旁边叫喊鼓劲兼看热闹……
“是裕盛裕大人别院!”内城旗人多少都沾亲带故,大胆八卦,“平时就?是个留客的去处,这?两日忽然?布置起来了,别是要置外室,哈哈,开门红……”
苏敏官的心弦被那笑?声微微拨动了一下?。
他停住步子,转着眼珠,朝那淮军营官说:“兜路行?得唔得呀?”
说着,自作聪明地转身就?走。
兵马司捕盗听不懂他讲咩,但从神态动作也推测出,这?狡猾的广东佬大概是想绕路。也不知哪里有他同伙。
“不许耍花招!往前走!”
把他重重一推,从人群中挤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