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谈好,知县有些迫不及待,却见萧宸状似不经意说道:“都说家宁则安,不知大人如何认为?”
知县虽不知晓萧宸为何会说此事,不过看在他们兄弟二人必定会出人头地,以及将自己的利益用于善举的份上,知县大人还是会给他几分薄面。
“这是自然,不知这位小兄弟何出此言?”
萧宸摇头道:“无甚,只是听闻庄外有户人家养了只爱犬,深得主家心意,连府中下人也是敬重非常,走到哪都会用金丝软席供它踩踏,就怕弄脏了它的四足。”
“这只黑毛犬倒也聪慧机灵,知晓自己得主家看重,逢人便恐吓,若有人想要驱逐,身边的下人便会劝阻,说这只犬价值千金,想要动它,也得看看自己是否能够得罪得起它主家。”
他感叹道:“连只牲畜都知晓何为仗势欺人,故而有此感叹,大人不必挂记在心。”
知县也知道这是借物喻人之法,可他向来自诩清官,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约束衙中差役,又何来仗势欺人一说?
他心里不解,可萧宸也点到为止,知县也不好再细问,只能将这份狐疑暂时埋藏在心里,待有了空闲,再看看有何处疏漏,目前还是政绩要紧。
待宾客走后,知县揣着手,回到院中,却听身边小厮来报。
“大人,夫人请您前去茶间。”
知县忙着准备文书之事,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随意摆手道:“告诉夫人,我在忙。”
小厮犹豫道:“听闻戴公子一早便干了过来……不若您还是去看看罢?”
他们夫人一向贤惠知理,唯一有个毛病便是‘扶弟魔’。别人是帮扶自己的弟弟,而他们夫人则是帮扶自己的外甥,只因她唯一的姐姐早逝,姐夫续弦*,对于这个外甥,自然是多有疼爱,经常补贴。
一般人不说知恩图报,至少也不会惹麻烦,而他们夫人的这个外甥不同,游手好闲得狗憎人嫌,若非看在他们老爷面子上,就凭他那惹祸的好本事,恐怕都会被人套麻袋打断腿。
知县蹙着眉头,倏地想到之前萧宸所说的那只仗势欺人的爱犬,当下也明白了过来。
枉他小心敬慎数十载,却偏偏疏忽了对妻子的相处之道,放纵外甥借着他的名义为虎作伥!
正所谓家宁则安,若是家不宁,又有何安?
知县带着羞愧和怒意来到茶间,入眼便见戴少坐在椅子上,见他来了莫说站起身见礼,甚至还不忿地冷哼了一声,把‘恃宠而骄’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如今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自然不会再多有纵容。
知县虎着脸,朝下人说道:“来人,将这厮目无尊长,仗势欺人之辈,给我赶出府!”
戴少:“???”
戴少本是来告状,顺便要银子而来,没想到银子没要到,还要被赶出去,当下是又惊又怒还不忿。
他躲在夫人身后,“姨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您看看姨父!”
夫人也板着脸骂道:“好你个郑守业,你这是何意?”
对于这出倒打一耙的场景,知县都给气笑了。
他怒极反笑道:“我这是何意?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外甥,成日里都借着我的名义做了甚事?往日里把别人养家糊口的驴子给打断腿,这就不用说了罢?还有前阵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若非有人制止,莫不是还想当街强抢民女!?”
“再有与人结怨,自己嫉妒别人便也罢了,竟还想纵火伤人!这哪一样不是违律之行!?”
说道这个,知县就愈气,“往日看在你的份上,我豁出这张老脸,同别人赔笑道罪赔银子,这才叫他人谅解不与计较!可他呢?还是照常行事!”
“今个我便把话头放在这儿!往后不管他做了何事,我可不会再同他善后!该报官报官,该受理受理!别人追责便按律令行事,没银子便坐牢!你也莫总是拿他还小说事,若是你再想纵容,也莫说我嫌贫爱富!咱们府上的银子全归你,咱们和离!你回你娘家护着他罢!”
说完,他甩了袖摆转身便走:“你自个想着罢!从今日起,咱们府上,我不想再看到此人!一看到直接给我打出去!”
夫人也没想到一向软耳根的知县会说出这般话,脸色急骤变幻。
戴少此时也不敢吭声了,眼看下人就要来驱赶,连忙唤道:“姨母!”
夫人有些头痛,“你且归去,日后再从长计议。”
待下人走后,夫人遣来下人问道:“近日,可有人在老爷身边嚼舌根?”
下人回想了一番,摇头道:“并无,不过今个陈家小女同萧家才子登门。”
萧家才子指的是萧衍和萧宸,因为他们次次拔得头筹,故而县里的人称他们为萧家双才子,寓意一门出双才。
见下人欲言又止,夫人目光扫视后,这才硬着头皮说道:“那位萧家小公子,还曾同老爷说了一只……仗势欺人的犬类。”
夫人面色阴沉:“好一个萧家才子!”
里间还在发作,外头蹲墙角的下人摇摇头,而后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