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流感席卷了大半个启微市,持续了数周才堪堪退去。
雨雪天气从上个月起就断断续续绵延着,直到前两天才放晴了些,天空透出一种被滤过似的干干净净的蓝。
但温度并没有随着雪停而出现回升,积雪被溶解后又重新冻成了冰层,空气里的寒意反而更甚,连风都似乎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锐刺,呼吸之间生冷地往鼻腔里扎。
陈乱下午没有课时,明天周末,所以他在办公室里等两个弟弟下课后一起回家,此时正窝在小沙发里抱着平板整理学生的训练数据。
而江浔和江翎在这几周的训练里表现,堪称亮眼。
即便陈乱从几年前那堂体验课就知道,他们两个的天赋很好,但直到亲自教导时才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大部分学生都需要反复练习才能保持住的基础动作,他们上手几遍就可以操作得很稳,几乎每一堂课都会比上一节有所进步。
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实机操作也没有打折,以至于陈乱一度认为这两位要是扔到以前的基地里,以后少说也起码能够成长为战斗小队的队长。
这让陈乱在欣慰之下,心头也开始泛起一些隐忧。
欣慰在他们越强,以后进入污染区后的自保能力就会越高,然而担忧也偏偏来源于此。
因为成绩普通的学员大有可能会待在低危中危级的污染区外驻守,能力越强的,则会被抽调去驻守高危污染区,更何况……
还有经常需要出入高危区的先驱者舰队。
陈乱不知道他们曾有没有过加入舰队的想法,也从不过问。
或者说是,不敢问。
这简直像是一种掩耳盗铃的逃避。
毕竟全军校都知道,机甲系这群学生绝大部分人的梦想就是毕业以后能进舰队。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烘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紧闭着的窗户隐隐传来楼下学生在进行体能训练时喊的号子,陈乱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
天色将暗,江翎来到办公室虚掩着的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乱仰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他放轻了脚步进来,把门合上走到沙发边,目光落下来。
暖色的灯光下,青年整个人几乎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身上披着一条薄毯子脑袋坠在沙发背的边缘,下巴由于重力不受控制的仰起,白皙的脖颈下跳动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映得那颗红色的痣都靡艳起来。
这人毫无防备躺在这里的样子,像只引颈受戮的猫。
但江翎比谁都清楚,陈乱从来都不是什么柔弱的猫咪。
而是一只长着尖牙和利爪的豹。
而现在,这只大猫正在沉眠,呼吸柔软而绵长。
江翎弯起眼睛,正要凑上去,到半路却又顿了一下。
浅琥珀色的眼睛半眯起来,唇角挑起一抹兴味的笑意,江翎转而伸出手指戳了戳陈乱温暖的脸颊,放清淡了嗓音:“哥哥,醒一醒。”
手指被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
陈乱没睁眼,迷迷糊糊地捏着来者有些冰凉的指节,从鼻腔里挤出来睡得有些粘软的气声:“嗯……江浔?”
房间里响起一声轻笑。
被陈乱握住的那只手反客为主,从他手心里钻了出来,却又立刻缠了回去,稳稳地扣住了陈乱的手腕。
江翎的指腹轻轻摩挲在陈乱凸起的腕骨上,似催促更似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嗓音却依旧清淡而平静:“该回家了。”
“嗯……”
陈乱闭着眼下意识应了一声,但没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