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回老爷!&rdo;老张七答道,&ldo;尚宝司序班袁大人来访,已在花厅等了快一个时辰了!&rdo;
&ldo;尚宝司序班?&rdo;金忠一愣,随即一拍手笑道,&ldo;原来是袁忠徹啊!他来了么?那我可不能怠慢!&rdo;说着一撩袍脚,昂首入内。
一过仪门,袁忠徹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金忠跨进房门。笑道:&ldo;静思兄,何事笑得如此开心?何不与仆分享一二?&rdo;
&ldo;世忠兄回来了!&rdo;见金忠进门,袁忠徹便也起身,笑着道,&ldo;你是大忙人,一回京就入宫,把老弟我晾在府中不理。正好游驴子过来要找我相面,我便给他瞧瞧!&rdo;游驴和忠徹都是燕府老人,以前也都熟稔,故彼此倒也随便。
&ldo;相面?&rdo;金忠踱到桌旁坐下,望着一旁侍立的游驴子笑道:&ldo;你老爷我也是相士出身,为何不来找我,却反倒舍近求远去求袁大人?&rdo;原来当年在燕府,金忠与袁忠徹都以相术精湛著称,不过后来金忠改行做了燕王的参军,忠徹却仍是守着老本行。
游驴子没料到金忠会这么一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憋红了脸嘿嘿笑着。倒是一旁的袁忠徹不管那么多,只笑道:&ldo;还不都怪世忠兄你一张臭嘴,往日里给下人看相,见谁都往坏了说,大伙儿都怕找你。&rdo;
金忠一愣,不禁哑然失笑。当初他在灯市口打着&ldo;天下神算&rdo;的幌子给高炽测字,此事后来经狗儿这长舌头一渲染,顿时轰动燕府,燕藩僚属和下人们纷纷来寻他看相,金忠实在不胜其扰,也不想落个&ldo;方伎之士&rdo;的名声,影响燕王对自己的印象,故见了谁都往坏里说三分,久而久之大伙儿都不敢来寻他。想到这里,金忠哈哈笑道:&ldo;看来我这毒舌头实在太过了,连自己的家奴看相也得另寻高明。只不知你看这游驴子面相如何?&rdo;
&ldo;我不比你好到哪去!&rdo;袁忠徹哈哈笑道,&ldo;你曾说游驴子这辈子都是奴才命,他求我看他下辈子。我一瞅,也就比今世略强,能当个小商贾,虽然衣食无忧,但还是在贱籍!&rdo;
&ldo;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rdo;游驴子一旁老实巴交地嘿嘿笑道,&ldo;小的也知道自己没贵人命,只要能太太平平的过,十辈子商贾也乐意!&rdo;
&ldo;知足常乐!尔明白这一点实属难得!&rdo;金忠指着游驴子笑道,&ldo;其实命虽天定,但人力亦可易之,这袁大人之父乃我大明第一名道,尔好好巴结巴结,他一高兴,回头请他父亲大人给尔改改气运,虽不能让尔下辈子大富大贵,但做个富家翁什么还是可以的!&rdo;
&ldo;真的?&rdo;游驴子一听顿时大喜,忙凑到袁忠徹跟前作揖道,&ldo;袁大人大慈大悲,回去见得令尊一定要帮我求求,他老人家法力无边,吹口气都能让小的受用三生!&rdo;
&ldo;行了行了!&rdo;袁忠徹哭笑不得地挥挥手道,&ldo;这事我记下了,你赶紧去给我弄一桌子菜来,再上两坛好酒,我要与你家老爷痛饮一场!&rdo;
&ldo;好咧!&rdo;游驴子一蹦三尺高,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一转眼功夫,三荤三素六大盘菜便被端了上来,并随菜带来两坛陈年绍兴花雕。
金忠刚在宫里用完膳,此时倒不太饿,便只陪着袁忠徹喝点小酒,其间聊聊这一年间彼此经历的诸般流水事。谈着谈着,便扯到了此次稀里糊涂回京一事上头。袁忠徹与金忠关系莫逆,故金忠也不瞒他,遂把心中疑虑说了,末了道:&ldo;陛下心急火燎地招仆回京,回来后却又似没事人似的,这其间究竟为何,仆始终揣摩不透。总不成就是为了让我回工部当值吧?&rdo;
见金忠满腹疑云,袁忠徹却只是一笑,将杯中黄酒小泯一口,道:&ldo;就知道你会有此惑!其实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rdo;
&ldo;哦?&rdo;金忠眼光一亮,道,&ldo;此话怎讲?&rdo;
&ldo;皇上召你回京,其中大有深意!&rdo;袁忠徹从盘里夹了一颗小豌豆,放到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道,&ldo;世忠你想,当今天下,以何事最重?何事最急?&rdo;
&ldo;你是说招抚流民,屯垦复耕?&rdo;金忠疑惑地道。
袁忠徹一哂道:&ldo;恢复民生自是要务,但朝廷这一年里已多有布置,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便可。此事急也急不来,虽然重要,但已谈不上急迫!&rdo;
&ldo;那就只有立储了!&rdo;金忠说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猜想。
&ldo;不错!&rdo;袁忠徹放下筷子,沉声道,&ldo;东宫之位,事关国本。今上登基已有一载,而太子却迟迟未立,此等局面若再延续,不仅天下流言四起,就是朝中,也会生出动荡,弄不好还会闹出党争。今年以来,群臣和诸王已连上三道奏疏,请立太子,皇上虽全部驳回,但也知此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此番突然招你回京,必是和立储有关!&rdo;
&ldo;照你这么说,莫非皇上已有意立大殿下为太子?&rdo;听到这里,这个念头突然在金忠脑海中冒了出来‐‐他金忠是满朝皆知的&ldo;世子系&rdo;,若皇上果因立储一事召其回京,那目的只有两个‐‐向自己问计或者让自己为世子造势。而不管其原因是哪一种,十有八九皇上已倾向立高炽。否则,又何苦让自己这个世子死党急匆匆地往京城赶?想到这里,金忠不由一阵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