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小说网

第344章（第1页）

&ldo;大绅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rdo;杨荣有些气急。其实刚才这番道理，许多都是他平日随侍御前时，从永乐对开拓之道的解析中悟得。只是因为更易国策有诸多顾忌，故只要涉及开拓国策，永乐一直都是只做不说，只偶尔跟心腹之臣吐露一二。所以杨荣虽在这上头所领悟，但却一直隐藏在心里，从不对人提及。今日解缙执意要触龙鳞，杨荣念着二人深厚交情，不愿其自寻死路，才在这个涉及开拓国策的话题上大费口舌。原指望着以此说服解缙，不料其仍如此冥顽不化。

&ldo;勉仁，你所言皆是实情。但却忘了最重要的一节。&rdo;解缙一脸忧虑地望着杨荣，半晌口中方吐出一句话，&ldo;国之力有限，人之欲无穷！&rdo;

杨荣一愣，随即明白了解缙的意思！虽然以大明之国力，或足以支持当下的诸般开拓之举，但若再加上几件，那就真不好说了。而且永乐登基至今不过五载，便已壮举连出，谁能保证以后他不再玩出什么新花样儿来？果真如此，就算大明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种无止境的折腾！想到这里，杨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他很快镇静下来，一脸笃定地道：&ldo;陛下是英主，不会没有分寸！&rdo;

&ldo;秦皇汉武难道不是英主？可他们身后如何？&rdo;解缙毫不客气地驳回杨荣的话，&ldo;皇上想有所作为，此不足为奇。然欲成大事，需厚积薄发。今我大明虽称得上富庶，但尚未至鼎盛。开拓之举纵然可行，却也只能循序渐进，万不可一哄而上！可是……&rdo;解缙一声叹息道，&ldo;从这两年的事情来看，皇上未免太心急了些，如此放任下去，国家必将不堪重负。仆为朝廷大臣，既然察知隐忧，自当及早制止，以免将来酿成大祸。此为防微杜渐之理也！&rdo;

杨荣一阵默然。其实他虽然一直坚决赞同振兴开拓，但也时常觉得永乐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了。解缙的担忧，和他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杨荣明白，此刻万万不能出言附和，否则就是火上浇油。略一思忖，杨荣转而换了个角度道：&ldo;大绅，且不论你所言是否有据。仆只问一句，你自以为上得此疏，可起扭转乾坤之效否？&rdo;

&ldo;不能！&rdo;解缙想都不想就摇头道，&ldo;安南自请归附，皇上与满朝文武皆认定此乃拓土开疆之千古良机，绝不会因仆区区之言便行废止。&rdo;

&ldo;哦……&rdo;这个回答颇出杨荣所料，他惊讶地看了解缙一眼，奇道，&ldo;既然你明知无用，又为何仍要固执己见？&rdo;

&ldo;吾不能为一己之安危，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rdo;解缙目光一闪，脸上露出一丝凛然之色，&ldo;文死谏、武死战，此忠臣之道也。吾食朝廷俸禄，明知君王行止有差却置若罔闻，如此岂是人臣之义？果真如此，吾岂非罔读了圣贤书？&rdo;

&ldo;可你即便上疏，也于事无补，反会招致皇上不满；就是满朝文武，也会视你为昏聩之人！&rdo;

&ldo;虽千万人，吾往矣！&rdo;解缙忽然提高了声调，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决然，&ldo;既有定见，何惧人言？我解缙绝非和光同尘之辈！&rdo;

杨荣肃然起敬。因着多年的同僚加挚友，杨荣对解缙为人还是颇为了解的。他知道，解缙虽然在小节上洒脱，平日里也不怎么忌讳奉承拍马，邀讨圣宠等行径，但其内心，却仍秉承着一份名士情怀。尤其是对邦国天下事，他虽极度渴望参与其间，以此显达于世，但却有着自己的一份坚持，绝不为一己之功名而违背理念和原则。这种坚贞与质朴，是杨荣一向敬服和赞赏的。也正因为如此，杨荣才能忍受解缙平日的放荡不羁、口无遮拦乃至目空一切，成为这位大学士屈指可数的知己之一。而现在，眼见解缙因为这份坚持而将步入险境，甚至有可能就此仕途终结，杨荣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这个结局。他要想尽办法挽救这位才华横溢的益友。

&ldo;大绅！&rdo;杨荣抓住解缙的手，一脸恳切地道，&ldo;你品性坚韧，仆自佩服，然蚂蚁撼树，其志固然可嘉，于事却是无补！&rdo;见解缙欲又争，杨荣一伸手掌，阻止了他的说话，继而又道：&ldo;大绅你欲行孤臣之忠，此非仆可以阻拦。但仆还有一事问你：你此举究竟是为国家，还是为一己之声名？&rdo;

&ldo;当然是为国家！吾岂是沽名钓誉之徒？&rdo;解缙斩钉截铁地道。

&ldo;那好！&rdo;杨荣继续道，&ldo;眼下光复安南已是大势所趋，你即便上书反对，亦不可能使皇上改弦易辙。此话你以为然否！&rdo;

解缙神色一黯，但仍点了点头。

&ldo;既然如此！你即便学历代直臣以死相谏，最多不过将来安南生乱，后人念及往事，会赞你声忠臣而已！于国事却是无补。&rdo;

&ldo;可是……&rdo;

&ldo;大绅你听我说！&rdo;杨荣坚声道，&ldo;若你能暂时隐忍，万一将来安南果真生乱，立时就能显出你的先见之明。而且一旦乱起，朝廷受其拖累，自然会想起你的好处，届时你再挺身而出，进弥补之法，也更理直气壮。果真如此，不仅你声望大增，朝廷的损失亦会减少许多，岂不是两全其美？&rdo;

&ldo;这……&rdo;解缙一时陷入沉默。究其实，解缙也不愿上这道奏疏，毕竟此疏一上，自己本就已经黯淡的前程必将愈发无光，皇上一怒之下，把自己逐出内阁也是有可能的，他解缙也是红尘中人，哪里甘心从此远离庙堂，碌碌一生？只不过收复安南大违其心意，他不愿为趋炎附势忤逆信念和原则罢了。按照杨荣的说法，虽多少有自欺欺人之意，但也的确不失为一两不相违的变通之法。想到这里，解缙顿时心有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