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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记得,但你如今不是运道不济么,放心,等你们的背运过去,一切如常。”二老爷愈发地和颜悦色,“若是你在外头,过起了自己的一份日子,外人定要生出诸多猜测。你若是手头不富裕,我每个月多给你十两银子便是,到底才十六,哪有花钱的地方。”
“家中的事长房自然能搁下,可我娘那些陪嫁,于情于理都该由我们掌管,不论我们身在何处。”顾月霖的语气不容置疑。
二老爷不由得凝眸打量说话的人,或者说,到此刻才正眼看这个侄子。
那小子身上竟有了几分慑人的气势,眉宇间却没了年少时惯有的忧郁,显得平和内敛。
二老爷又想到了二太太,自从接管大太太的产业之后,几乎每日乐得找不着北,要是到手的鸭子飞了,她不每日哭天抢地河东狮吼才怪。
他板起脸,道:“我已说了其中轻重,听不听在你,如何行事在我们这些长辈。往后还是要避忌一些,有事命下人传话即可,不要擅自回来。”语毕端了茶。
他以为顾月霖到了此刻,定要羞恼交加地拂袖而去。书生、秀才那类人,最在意的不就是一张脸么?
实际上的顾月霖声色不动,不疾不徐站起身,将一张状纸送到二老爷手边,“这份状纸我写了五份,其余四份已分送到故交亲友手中。您若执意将我娘那些陪嫁扣在手里,我就将您和二婶告上公堂。”
“什、什么?”二老爷张口结舌,猜想着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顾月霖回身落座,慢条斯理地道:“那个牛鼻子一通胡扯,我和我娘随他去,横竖府里乌烟瘴气,我们也懒得住。
“只是,长房的产业你们把持,我娘陪嫁的产业你们也要贪,这是哪家的道理?动辄跟我说长幼,在乎外人的眼光,那我少不得提一提嫡庶,论一论外人眼中,到底什么是要脸,什么是不要脸。”
“这这这……你是苦读圣贤书的,怎么能为了钱财告叔叔婶婶?”二老爷能顺嘴说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也是蒋氏以前的隐忍惯出来的毛病。
顾月霖轻轻一笑,“我的确饱读圣贤书,您是我叔父,自然更懂得圣贤眼中的是非黑白。圣贤在成为圣贤之前,也得柴米油盐地过日子,三餐不济的话,哪有工夫心力琢磨醒世的大道理,您说是不是?”
二老爷不理他,展开状纸,一字一句地阅读。
笔风犀利,简直歹毒,就算换了他是顺天府尹,也会一看状纸就把顾家二房厌憎到骨子里。
收拾这小子容易,当场打得他半年下不了床不过一句话的事,可他之前提过的故交亲友是谁?
如果前脚把人狠揍一顿,后脚便有人跳出来鸣不平,那二房岂不是又给自己添了一条实打实的罪名?
再说了,如果不是胸有成竹,铁了心夺回蒋氏的陪嫁,顾月霖也不会独自前来。
二老爷顾不得侄子在场,抓着状纸团团转,末了无力地跌坐回座椅,脸色已经分外难看。
顾月霖掐算着时机百上加斤:“我一位同窗也是家在京城,在勋贵之中或许不算显赫,收拾一个顾家却易如反掌。我回来之前,同窗给了我一份名帖,叮嘱我若是遇到是非,便拿着名帖去找他双亲。我独自前去,您必定认为我有意诟病,不如这就一道前去,也请外人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