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副官这个称谓,凝结着太多美好的情怀。
而单无绮……无论失忆与否,她都对得起外城人的这份情怀。
阮禾垂眸:“谢谢你,单姐。”
片刻后,阮禾道:“但不是现在。”
单无绮看着阮禾。
父亲,母亲,孩子。
一个孩子,即使他她已是另一个小家庭中的父亲或母亲,但是,当他她回到父母身边时,便能短暂地脱去顶梁柱的重担,承欢膝下,重新成为一个被保护的孩子。
阮禾是家庭中的孩子。
但现在的阮禾,没有选择成为被保护的那一方。
她直面着真相与痛苦,直面着命运的捉弄。
她无比坚强。
“师父被流放后,我心存不甘。”柳法自嘲地苦笑,“我不甘心跌落神坛,不甘心从万人瞩目的所长继任人,沦为角落里的尘埃。”
“怀着这个想法,我重拾起师父的研究。”
“一开始,我只想知道,蜂群意识为什么会触碰基地的逆鳞,明明其他研究——比如对特型血清的研究更加反人性,他们把上百个活人充作实验体,其中,甚至包括了部分党员。”
“但随着研究的深入,我被这个项目深深地吸引了。”
“基地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蜂巢,而首长,则是统领群蜂的王。”
“首长的话是金科玉律,无人能够忤逆。而那些愚民,他们像盲目的工蜂,用不同的舌头说着相同的话。”
“他们赞美,他们景仰,他们疯狂。他们将首长视为基地的太阳,单是听到首长的名字,都会兴奋地颤抖。”
“由于这份病态的狂热,他们甚至忽略了客观规律——”
“太阳终会西沉。”
“而且,太阳最耀眼的时候,表面也有黑子和耀斑。”
阮真莎深吸了一口气。
“愚蠢。”阮真莎道,“你把失败当成耻辱,夸大和扭曲胜利者的胜因,而首长,他甚至从未把你的师父视作对手,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悲——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他们都是燃料,而非乘客。”
“……”柳法再次沉默。
良久,柳法道:“你说得对。”
阮真莎看着面前的男人。
真可悲啊,她想道。
时隔多年,二人久违地彼此敞开心扉,却完全不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更像是筋疲力尽的猎手和猎物。
猎物躺在地上,袒露脖颈。
猎手持刀喘气,无力追击。
阮真莎呼出一口气:“这就是你执迷至今的理由吗?”
“……不。”柳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奉一个人的指令来到外城,重启蜂群意识,也是那个人对我的要求。”
基地里,谁有资格翻云覆雨,谁有本事一手遮天?
门内,阮真莎的瞳孔猛然缩成针尖。
门外,阮禾张开嘴巴,嘴唇疯狂颤抖。
单无绮深吸一口气。
她紧紧地搂住双脚发软的阮禾,并在观察阮禾的表情后,轻轻摘掉了挂在阮禾耳朵上的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