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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昙却忽而牵住他,仰起头——要走了?
四目相觑,那双眼因缺眠而血丝遍布,红的像兔子,湿淋淋的眼神粘着他,叫他徒生出一种错觉——舍不得他离开的错觉。
“嗯,昨夜太黑,说不准有遗漏的线索,我得再去赤沼看一看。”
春昙倒也不做挽留,跟着他站起来,从怀里掏出那片执明境,要物归原主。
洛予念想了想,原路将那双手推回去:“这个你先带着。附近不太平,近日你先不要多走动,尤其是夜里,待我查明原因再去采药不迟。”
春昙略一迟疑,低头将护心镜又带回胸前,塞到衣裳的最里层,而后转身绕去角落的竹屏风后头。
人影晃动片刻,他出来时手里多了顶青箬笠,底下垂一圈轻纱变成幂篱。
他微微垫起脚,替洛予念将箬笠固定在头顶,洁白的纱幔刚好垂到胸前,屏蔽面颈。
那人隔纱凑近,对他轻声道了一句:“小心。”
面纱被气息吹动,飘起淡淡的药草味,他点点头:“那,我晚些回来还给你。”
没有三清丹,洛予念不敢盲目下沼,只在附近搜索。
呼吸间终萦绕一股冰凉,抵挡着刺鼻瘴气不说,面纱还隔绝了白日里蚊虫叮咬的困扰。
他御剑在昨夜打斗处的高空徘徊了许久,好容易找到沈佑那一记九霄神雷的落点,不在沼内,却是在有段距离的悬崖边。
那处山岩尽碎,两丈见方的土地被劈成一片焦土,被殃及的树木已分辨不出本来面貌,只剩半截碳化的粗木杵在那里,彷佛一碰就会化为灰烬。
此般威力,除了能飞天遁地的大能,谁人能全身而退?倘若真有那样的本事,又何必要逃,就地将他与沈佑双双除去岂不是一劳永逸?
洛予念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屏息落下,拔出袖剑在附近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目光所及尽是焦黑,半晌一无所获。
毒瘴威力不容小觑,不多时眼眶又开始隐隐作痛,正当他决定离去之时,脚下蓦地踩到什么硬物。
他弯腰拿袖剑一挑,从土中挑出一只乌黑圆环,滑动时竟与剑鞘摩擦出金属的音色。他掏出帕子擦拭,并无变化,遂拔出袖剑,试着刮掉表面的乌黑。
果不其然,雪亮的本色立刻现出,原来是一只份量十足的银镯。
好比中原人爱金爱玉,他听闻南夷人钟爱银器,不论男女老幼,皆出生起便开始佩戴银饰,直至下葬都要口含白银……所以,近日的骚乱无疑是南夷人手笔了。
他默默眺望一眼大雾弥漫的池沼对岸,又低头注视着面目全非的银镯。
表面融化变形,纹路不可分辨,的确是遭受过雷击的样子。贴身饰物变成这样,可想而知它的主人必定受伤不轻。
遭雷击,侥幸不死,也定然是严重烧灼伤,不及时求医,怕是没几日好活,所以此人极有可能先去向附近百姓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