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翘的嘴唇动了动,他一身白,像穿着沧沄外门洁净的弟子服。
恍惚间,洛予念彷佛看到他持剑的样子,还隐隐听到他嘴里叫一句师尊,登时脑袋一懵,纷乱思绪刹那间打成个结。
他呆呆看着春昙将手伸进河面,掬起一捧水,猛一扬。
清凉的水珠顿时扑溅满脸,他惊觉清醒,明晃晃的笑倏忽就贴到面前来,眸中流转的光点放大成引人遐想的满月。
“在想什么?”春昙虚声问。
……在胡思乱想,上不得台面。
“我……”瘖哑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向后躲开,“没什么。”
对方歪歪头,带着动物一样的好奇凑上来,将距离重新拉近,极近,近到洛予念甚至担心自己如鼓的心跳和不成体统的绮念,就这样一同被听了去。
“阿念。”春昙轻触他的脸颊,“热吗?你的脸,好红啊。”
手指冰凉,指尖的水顺鬓边缓缓滑过侧脸,像抚摸,亦如骚痒,洛予念一阵心悸,后脊微汗:“春昙。”唤他时,心都要从胸口蹦出来。
“在。”那人垫着衣袖干燥的地方,替他拭掉额头和脸上的水痕。
“你要不要,跟我回沧沄?”
按在他脸颊的手顿了顿:“什么?”
心跳止息的片刻,脑袋里所有的结倏忽自觉开始舒展,有如夏日阴雨后悄悄徒长的藤蔓,拨开迷雾层云,光一束一束洒下。
这感觉让他回忆起很多年前他内丹初聚时,暖燠自丹田经脉游走全身的那股舒畅。
只是这颗丹,结在心里。
他将疑问变得确切:“跟我回沧沄吧。”他抓住那人的手指,攥在掌心里暖。
春昙直起身来,双眼微微睁大,收起了笑容。
顷刻,说,好啊。
一切都尘埃落定一般,洛予念松一口气,将还在滴水的马尾甩到背后,起身抚平衣摆,伸了只手给他。
两人的手指才一碰,猝不及防,两条浑浊水流从旁袭来,尽数拍在春昙侧脸与肩,巴掌一样响亮。
水是刻意从河底挖的,带着河泥与水草,春昙打了个激灵,一侧头发湿透,贴在鬓边,雪白中衣也变得透明,头上,颈上,肩上遍布泥土的腥气,又粘又脏。
泼水之人站在河中哈哈大笑,将空舀一抛,木舀摇曳着浮在水面,立刻有人游过去捡。
“我道是你转性了呢,原来是换了口味啊!”
“少爷,脏东西是要洗一洗的。”小厮抓住水舀,叠上自己手里的那只,邀功似的回到自己主子身边,而那满口不干不净的,正是早些时候从雨前斋路过的那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