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昙看不清他们眼中除了疼惜,究竟有没有失望。
他缓慢地眨着眼,每眨一下,面前的脸都在变。
傅子隽责备他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琼儿对他哭诉,父母不是他一人的父母,为何连亲妹妹都要蒙在鼓里。
阿虎摇着头,眼中是深深的哀怨,说好报仇,到头来却只是又陪上一条性命。
弦歌抱着晴河无措地问他,日后为她们谋的出路,在哪儿?
可是,可是他真的好痛。
痛到任所有人怪罪他,怨恨他,他也无能为力了。
他动了动嘴,残余气息变成一串晶亮的气泡,每一只气泡浮到水面破掉,都是一句对不起。
最后一次眨眼,他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春昙怔了怔,顿时,原本已平息的愤怒与无尽委屈,又翻江倒海起来。
连你也来责怪我了吗……怪我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怪我自作聪明……
噗通。
那张脸蓦地撞破水面,撞破他的幻觉。
五官倏而放大,贴近他,近到他看不清。
一双手臂环住他,温热的身体紧粘贴来,似乎在提醒他,眼前这一幕并不是临终时刻的走马灯。
哗啦一声水响,被蒙住的口鼻重新接触到夜中微凉的空气,一只手粘贴他小腹,猛力一按,他哇地一声,一口接一口地吐出水来,紧接着,便开始咳嗽,已渐渐模糊的痛感刹那又卷土重来。
不要!不要救我!不要让我清醒过来!
他徒劳的颤动着牙关,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洛予念浑然不觉他的煎熬,硬是将他紧紧箍进怀中,气息断断续续,抖得不成样子:“昙儿,昙儿,没事了……”
“阿念……我好痛。”他被他抱得好紧,于是他粘贴那人耳畔,
“杀了我。阿念,杀了我吧……”
洛予念蓦地一僵,缓缓扭过头,大气不敢出地轻声问他:“哪里痛?”
春昙答不上,由内而外,自上到下,浑身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叫嚣,痛得他脑袋里混沌一片,只想将一切都毁灭,若不然,毁灭自己也好:“杀了我。”
可洛予念却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他,硬要他留下受苦。
剧痛之下,他艰难地喘息着,心里的委屈与怨愤无法倾诉,于是,他一偏头,狠狠咬上那人脆弱的侧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