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方平意代替闭关的师尊与小药修们讲学,来给沈佑送药诊脉的自然换了人,正是先前在春昙面前碰了壁的秦师姐。
沈佑腰间绷带被层层解开,才过了三日,那处几乎要对穿的咬伤居然已恢复得七七八八,破溃处愈合势好,长出了新的皮肉,相信再过一段时日便会不留痕迹。
洛予念欣慰的同时,不禁又想起春昙。
比起沈佑,春昙颈间的伤口明明浅得多,可那晚替他换药时却不见好转。毕竟未经修炼锻体,凡人恢复能力弱太多……且无人帮忙,换药不便,他会不会干脆就不管了?拖久了,会不会留下疤痕?这两日,他该不会又按耐不住又跑出门去采药吧……可临走前在竹舍附近布下的阵法没有动静,就代表他是安全的吧……
他想得入神,连秦师姐何时离去都不知,再抬头,屋里就只剩愁眉苦脸的沈佑,端着药碗,下了半天决心才捏起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喝完他药碗一扔,竟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个蜜柑来。
他这师侄是大家族里长成,善与人交,又懂得讨人欢心,没两日就跟碧梧山庄上上下下混熟了。昨日傍晚,沈佑有意无意嫌药苦,没多久便有小药修主动送来几颗应季的春柑。
“唔,好甜。你尝尝。”他递给洛予念剥好的橘瓣,见人心不在焉,遂换了颗没剥的丢来,“你若这么担心,就去看看他啊。”
是担心,又或者,是被那句“定情信物”闹得心猿意马,彷佛现在就该去见一面。
洛予念抬手截住柑橘,随手揣进袖笼,叹了口气:“那我去去就回。”
“不必。”沈佑大喇喇往床上一倒,惬意地闭起眼,“我们小师叔年纪也不小了,这都是人之常情,我懂,我懂。”
*
山里兰花百种,自年头竞相开到深秋,却多数不得春昙心意。
只待暮春,蕙兰盛花期,挑通体一色的素心蕙兰,一茎九花,香气最是雅致清新。
晴河自告奋勇揽下采花重任,可到底只是个五岁多的孩子,专注不过一盏茶就将正事抛诸脑后,竹萝与剪刀原地一扔,拽呦呦在山野间撒欢狂奔,只剩春昙独自一人埋头苦干。
雨季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是艳阳普照,转眼风就要将人掀翻,伴着隐隐雷声,天色暗下来。
春昙压住幂篱仰起头,本是看天,竟看到滚涌而来的浓云下,悬在半空的剑。
洛予念正低头注视着他,背后风云狰狞变色,更显那人眼神温和淡然。
两人对视半晌,春昙起身。蹲久了腿麻,他一个趔趄,险些又跌坐回去。
洛予念嗖得一声落在他身前,扶住他胳膊肘。
风太大,将原本柔顺的马尾吹得乱飞,春昙替他一把拢住,凑近问:“何时到的?”
“咳。”洛予念喉结一滚,“刚到。”
“还没好?”春昙刚抬手要碰他前颈,却被对方一把握住手腕。
“已经好了,只是有些渴。”洛予念低头看着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