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昙双手捂住弦,琴音便停了。他将箜篌小心翼翼放躺,拍拍身旁,洛予念便坐到他身侧,一只手被他执起,摊平,掌心压在翠色屋顶。
原来青竹不像琉璃,入夜虽凉,这凉却不透骨,还散发著植物的清爽。
手背被压得用力,洛予念将他那只手翻转过来。
在昨夜错乱的记忆里,他甚至不知春昙的双手皆被割伤,早前换药,伤口还红肿着,看样子要花些时日才能养好:“伤还没好就弹琴,不痛么?”
痛啊。
春昙看着他说,温然的笑随之收敛,目光变得认真严肃。
洛予念无奈:“痛还弹?”
那人不吭声,身体却蓦地倾过来,两人之间的空隙一点一点消失。春昙总穿得很单薄,像不知冷暖的孩子似的,温热透过衣料,挨贴住他,一只手顺势搭上他的右腿。
他呼吸不由屏住,顿时心好似也不敢跳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对方即将碰到他的嘴唇……而那受了伤,生了病,缺少几分血色的唇忽而微微一勾。
猝不及防,洛予念腿上一痛。
“嘶……”
回过神,对方已将手从他伤处挪开,反问他:伤还没好就练剑,不痛么?
洛予念哑然,怪不得深夜里忽然弹琴,原来是借琴声叫他回来。
“……我,不一样的。”他解释道。
“哪里不一样。”这句似乎不是询问,春昙也不等他答,自顾自抱箜篌起身,仔细护住琴颈,往竹梯下去。
“我是修士。”洛予念悻悻,跟着他进了茶室,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春昙将琴放置在药柜前,挑一支线香引燃,拈灭明火,刚要插进香炉,动作却顿了顿,盯着铜炉叹了口气,屋内没有风声,洛予念能听到他脱口而出的悄悄话:“忘记了……”
看着他随手摩挲香炉的动作,洛予念忽也想起他新收的生辰贺礼,那朵玲珑瓷莲花香插。
他们离开得太过狼狈,除此之外,还有那只装香品的木提盒没拎回来,还有自己换下来的被袖剑戳破的中裤,也不知是不是被弦歌或者春昙扔掉了。
他正盘算着何时去取,春昙就不声不响挪到身边来了,干净的纱布与创伤药被搁到手边矮几上,春昙挽起衣袖,要替他换药。
他摇摇头,挡住春昙的手:“我不用……”
“修士也是人。”春昙定定看他。
原来听到了……
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见他坚持,洛予念只得放开手,遵照他的意思,乖乖蜷起另一条腿,给他让出地方。
春昙及时抿住一个笑,沉浸在胜利的小小喜悦中,语重心长道:“习武之人,最忌留下旧伤。日后不一定何时,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向来安静又识趣,从不多话,遑论得寸进尺,训导别人了。
洛予念静静看着他,不觉啰嗦,心里反倒软绵绵的,兴许昨夜过后,许多东西都变了,春昙在他面前也不必再有任何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