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溶道:“那他们叫你什么?”
江落道:“大王。”
……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虫族大王。”
“你没问过。”江落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跟你说。”
“好,你说吧,”傅溶的确从未问过,“我想知道。”
于是,江落开始讲起了她的来历。
也是第一次跟人说。
她思索良久,似乎不知从何开始。傅溶早晚要知道那些事,起初瞒着他,是怕吓着他。现在他问起,也没必要隐瞒。她自己的故事是非常短暂的。要说清楚,却必须追根溯源。
“我乃六翅金蝉,上古五虫之首,魔族之后。祖辈因神魔大战迁徙至南荒,统管虫族妖域,至今千年有余。我们天生灵体,吸收日月精华,可昼夜不舍增长修为。只要时间足够长。我们便会无可避免地,长成为最大的妖兽,吞噬一切。”
“道祖为天道平衡,曾在祖先们身体里种下禁制,一旦修为突破某个临界点,我们便会爆体而亡,散灵于天地间。”
“可破解此咒的唯一办法便是繁衍,将力量分配至子嗣中,以消减魔性。通过削减道行,换取寿命。但繁衍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们身体里流着魔血,不能跨族通婚。而本族经过血洗已残存无多,我是最后一个。我没孵化之前,族人都死了。”
“所以我成了南荒虫族的大王。”
“我没有族人,每增长一分修为,就离死亡更近一步。他们想过很多办法,大多无济于事。我每天在做的事情就是等死。等我的灵体消亡后化作大雨落在南荒的土地上,滋润万物。”
江落平铺直说,声调不带有任何感情,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一直看起来快乐而轻松。
很难想象,她过着那样的生活。
傅溶道:“所以你挖出内丹,是为了减缓死亡?”
江落道:“不,我取出妖丹,妖丹依旧在壮大。这个过程无法遏制。”
傅溶道:“既然没有用,为什么还那么做。”
“为了喘气。”
“喘气?”
“你知道顶着一片乌云是什么感觉吗?”
江落寻找着合适的表述,去描摹那种感觉。她没跟说过这些事,不知道怎么说,别人才明白。
“每个人都在太阳下,你在乌云里。睡觉时在,睁开眼也在。开心在,不开心也在。你永远也没法摆脱它的阴影。”
“因为它是天道的一部分,它不允许你那么强大,而强大是你的骨子里流传下来的原罪。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但某个时刻,雨一定会落下来。我把妖丹挖掉,把自己想象成一根草。只有这样,我才不怕下雨。”
她挖出内丹,并不是为了隐藏妖气,进入长安。更像是逃避死亡阴影获得一瞬间的解脱。哪怕长安危机四伏,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