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急诊
生活中绝大多数人跟我一样是乐盲,也就到看见1234知道是哆来咪发的程度,但是通感还是有的,听摇滚会热血沸腾,听古筝叫如闻仙乐,而这位地球级的男高音我相信懂音乐和不懂的都可以用“魔音贯耳”来形容。
所以男高音唱的我妈显然是听进去了……
“这不是说你爸呢嘛,你爸血压就不正常——”
我当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鬼,为了不让我爸的病情雪上加霜,小吴也是起了急智了。
我赶紧打马虎眼道:“现在的小科普做得真好。”
我妈把药片收回去,疑惑道:“这歌词原本就是这么唱的?”
“哪啊,都是AI合成的。”
我妈不懂AI,但她知道这是电台搞的节目,对我说:“得亏赶上了,这次你爸要没事了你给人家送个锦旗。”
我紧张地盯着收音机,生怕小吴用意大利语说个“不用谢”啥的,好在这货也知道轻重,后面一路全程把嘴还给了男高音。
就这样我们听着歌剧总算顺利到了医院,想起上次来这还是为了探望刘振华的同学,我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人有旦夕祸福,真是谁也说不准。
到了急诊室把情况一说,一男一女两个护士推了辆平板车跟着我到了车前,脚步不慢,倒也不像电视里那样哐啷哐啷地飞跑,我爸还是哼哼,两个人也没什么特殊表情,我们合力把我爸抬上了床又推进急诊室,一个胸前挂着听诊器的年轻大夫上前接诊,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让我去挂号。
一切忙而不乱有条不紊,我觉得这样挺好,记住,医生见了你全程漠然是个好现象,要谁看你一眼都大呼小叫地承认你是C位你肯定更难受。
等我挂好号我爸的基础检查也都做完了,血抽了,血压量了,指脉氧检测仪夹上了,我妈掏出一叠纸给大夫看,那是上次老头去医院输液留下的诊断和用药记录,大夫扫了几眼就放在了一边。
我刚想咨询大夫几句,护士又推过来一个床边彩超,地方很局促,我和我妈顿时成了没用的摆设,只能往后稍,大夫和护士给我爸拍片子,又是那个年长的护士对我说:“人多了没用,你缴费去吧——顺便去把血检报告取回来。”
我交了费,拿上报告,再回来时大夫已经转到别的床去了,我爸胳膊上扎着液体,我问我妈什么情况。
我妈说:“大夫啥也没说,就说送来得挺及时,还说啥保守治疗,用了药,让观察。”
听了这句话我的心就是一松,按我理解“保守治疗”在医院的切口里大部分时候算是句好话,送来得及时就更好理解了,说明有救,虽然大夫绝不会跟你说“包在我身上”这种话(说这种话的都不是正经大夫),但我还是觉得这把稳了。
心情一放松,我开始观察起人民医院的急诊室,这地方我是头回来,上次我爸犯病是在别的医院治的。
所谓急诊室,更像是一个大厅,放着十来张病床,三个年轻女护士和一个男护士忙前忙后,那个年长的护士是他们的护士长,只有一个大夫在靠墙的小桌子上用电脑写病历,这会病床基本满员了,这个点儿进急诊的都有情非得已的理由,倒不都是心脏问题,西边这俩床一个是胃痉挛刚打了针正在观察,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还有一个女人手背上扎着液体,怒目圆睁要跟谁拼命似的,听他老公和护士的对话好像是急性中耳炎犯了,她那样子看着比我爸痛苦多了。正中间那张床上的哥们是喝多了送来抢救的,一边输液一边吐,那种套着黑塑料袋的大垃圾桶已经吐了多半桶,急诊室里让他吐得那味道一会炒菜一会烧烤的,陪他来的大概是他女朋友,也不上前帮忙,就抱着膀子冷冷看着,估计这哥们胃不难受以后该承受情感方面的打击了。
第20章急诊
这里的病人都很痛苦,家属都很疲惫,只有护士们穿梭如蝴蝶,一会安顿病人一会嘱咐家属,连疲惫的神色都顾不上露,我心里感慨,这活儿一天给我一千我都不愿意干!
这时我妈忽然喊起来:“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爸的病床在正当地,为了不妨碍护士干活我搬了把椅子靠墙坐着,听我妈一喊我赶紧跑过去,就见我爸脸色发紫,张着嘴一个劲哈气,几个护士围上来看了一眼,又忙着把那个年轻大夫喊来,大夫检查了液体,又翻看我爸眼睑,众人都在等他解释的当口,他嘀咕道:“不应该呀——”
当我听到这句话时顿时又觉得这把完了,这四个字出现在任何行业任何情况都不是好事,当你做好系统开不了机时,当你做好防水厕所还是漏时,当你住26楼小区停电时,都可以用这几个字概括当时的心情——
不应该呀。
我妈无助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最后拉住了我的袖口,在这一瞬间,我只想到了元元!
我撒腿飞跑出医院大楼,打开车门从副驾上抱起元元的头和充电器,又一个飞奔跑回急诊室,找了个角落把充电底座插上把元元放在上面。
急诊室里的人都被我的行为吓了一跳,这年头病人和家属为了泄愤刀砍医护人员的新闻屡见不鲜,他们大概以为我是找凶器去了,见我抱了一个扫地机器人回来并给它充上了电都莫名其妙——为了表示不满,偷医院几个电,脑回路这么清奇的吗?
“小峰?”我妈都快哭了,老头前路未卜,儿子又受了刺激,老太太眼瞅是绷不住了。
“元元,元元?”我轻轻拍打元元,它的灯一闪一闪,但是没有回应,这是元元唯一的缺点,只要“睡着了”就会彻底离线,中间床上的醉鬼本来正吐得起劲,见我和一台扫地机器人说话,张大嘴忽然忘了自己要干啥,牙上挂着一根长长的芹菜,像头要反刍的老牛。
没办法我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刘振华那,他是元元的0号,是来自未来的AI,是人类的救世主,现在他爷爷心梗了,他总得干点什么。
不出意外,电话打到平板上久久无人接听,我就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叫不醒,况且平板好像让我静音了……
我妈见我行为似乎又正常了,小心道:“你在医院有熟人啊?”
一句话提醒了我,以前没有,现在有一个——陈子涵她爸不就是这里神外的主任吗?
我挂了电话急忙翻电话本,很快翻到了“陈子涵妈妈”,我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4点,现在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拨了过去。
若干声后,陈子涵妈妈带着睡意接了电话:“喂?”
我猜她大概率是没存我电话,只能鼓起勇气道:“抱歉这个点儿打扰你,我是刘振华爸爸,现在我爸心梗在人民医院的急救室,人不太好了,想问一下陈子涵爸爸有没有办法?”
那边沉默了几秒。
凭我们之间的交情,我觉得她要说“滚”我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