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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不会再回来，因为现在再没有人需要他了。

‐‐聂鲁达《朋友回来》（陈黎译）

2004年10月11日。

宝马760开入长寿路第一小学，狭窄的门口进去是两排校舍，再往里才是大操场。校长早已恭候多时，拉开车门谦卑地说：&ldo;谷小姐，欢迎光临本校指导工作。&rdo;

谷秋莎挽着限量款包，穿着五厘米高跟鞋，好不容易下车站稳。校长陪伴她穿过曲径通幽的暗道，进入一片小院子，左边是幼儿园，右边是排老式民居，有茂盛的竹林与无花果树，想必男生们都喜欢进去捉迷藏。院里隐藏着三层高的教学楼，外墙是白色与浅蓝色，窗里传出小学生读课文的声音，她柔声问道：&ldo;我能去听一节课吗？&rdo;

校长带她走入三年级（2）班的教室，向大家介绍了贵宾身份，让老师继续上课。谷秋莎找到最后一排空位坐下，校长也毕恭毕敬坐在旁边。

黑板上只写着两个字‐‐ju花。

谷秋莎本能地皱起眉头，旁边的校长也有些尴尬。

讲台上的老师在&ldo;ju花&rdo;下面写了几行字‐‐

秋丛绕舍似陶家

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ju

此花开尽更无花

&ldo;请大家照着课文念一遍。&rdo;

谷秋莎正在想这是谁的诗呢？黑板上多了&ldo;元稹&rdo;两个字，老师高声说：&ldo;元稹，是唐朝的一位大诗人，字微之，洛阳人。他是北魏鲜卑族拓跋部的后裔。他与另一位大诗人白居易是好朋友，历史上叫他们二人为&lso;元白&rso;，同为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著有《元氏长庆集》。&rdo;

因有校长及贵宾听课，这位女老师很是紧张，几乎照本宣科了一遍，为了让气氛轻松下来，急忙问道：&ldo;同学们，有谁知道这位大诗人？&rdo;

三年级的小学生，知道李白、杜甫都很正常，但说到元稹就属冷门了，下面鸦雀无声之际，校长也面露不快，心想这老师太糊涂了。

忽然，有只手臂高高举起，老师像被解围似的兴奋：&ldo;司望同学，请你回答！&rdo;

一个男孩站起来，座位比较靠后，谷秋莎正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与五官颇为端正，两只眼睛并不是很大，感觉却是眉清目秀，是那种安静地坐着就能讨人喜欢的孩子，只是穿的衣服朴素廉价。

&ldo;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rdo;

清亮悦耳的童声响起，整首诗背得一字不差，竟还带着唐诗才有的抑扬顿挫。

男孩没有停下来：&ldo;这首诗是元稹《离思五首》中的第四首，为悼念死去的妻子韦丛。元稹二十四岁时，只是个品级低微的小官员，迎娶了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小女儿。出身于名门贵族的韦丛，非但没有嫌弃贫寒的丈夫，反而勤俭持家，琴瑟和鸣。七年后，元稹已升任监察御史，韦丛却因病撒手人寰。悲痛之余，元稹写下数首悼亡诗，堪称千古名句。&rdo;

他说得头头是道，表情煞是严肃，仿佛亲眼所见。谷秋莎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眼前男孩只有小学三年级，会不会知道有人要来听课，因此特别准备了一番呢？不过，她纯粹是心血来cháo，不可能整栋楼六七个班级，都有人做了这种功课。而且，刚才每句话都如此自然，说明这孩子完全理解了这首诗，绝非死记硬背。

第一章（2）

女老师也有些傻了，她都未必清楚这个典故，含糊地说：&ldo;哦！不错！&rdo;

&ldo;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元微之，就在他写下这首诗的当年，便在江陵纳了妾。不久又在成都认识了年长自己十一岁的名ji薛涛，也是诗文唱和传情。而元稹所写的《莺莺传》又称《会真记》，不过是为他年轻时的始乱终弃而辩白罢了，不想竟引发后世的《西厢记》。因此，他与亡妻韦丛的&lso;曾经沧海难为水&rso;，也不过是走一条攀附权贵之家的捷径而已。&rdo;

整个教室寂静了，孩子们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老师也一知半解。

谷秋莎却像被刀子扎中心脏，极不自在地低下头，想象所有学生都在看自己。

&ldo;哦‐‐司望同学请坐吧，我们继续说这首《ju花》。&rdo;

老师急于摆脱这一尴尬状况，颠三倒四地念起了教案。

下课铃声响起后，谷秋莎在校长耳边说：&ldo;我想跟那个孩子谈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