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是一点没说错,不声不响就勾得徐名舟要抬她做妾,不过见不得她在内院狐媚,将她调到外院,就这般打她的脸,她慕容清做错了什么?既如此,只要这千秋一日还在她的院子中,她就使唤她一日。
&ldo;百岁,&rdo;慕容清冷冷地说道,&ldo;将院子里的夜壶都拿去给她洗。&rdo;
百岁愣住了,她是千秋后头进来的,千秋很照拂她,不仅手把手教她做事,还常替她抗事,千秋大上她两天,她便厚着脸皮叫一声千秋姐姐,都是被家里卖来的,就算是没家的浮萍,在府中互相姐姐妹妹地叫着,时间一长,还真生出些姐妹情谊。
如此作践千秋,百岁心中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不平,大人要看上千秋,那是千秋能做主的吗?但她只是府中的下人,面上也只能赶紧应下来,她愣神的功夫,夫人已经脸色不好,连忙麻利地叫上几个粗使丫鬟,将里里外外屋子里用的夜壶都拿了出去。
&ldo;千秋姐姐,&rdo;百岁带着几个丫鬟在千秋身后轻唤,语气中是无可奈何的恳求,&ldo;夫人吩咐你将这些夜壶洗了。&rdo;
千秋回头,瞧见百岁脸上祈求的脸色,知道她也是听了吩咐办事,柔顺地笑了笑,&ldo;知道了。&rdo;
百岁绞着帕子,瞧着千秋这样逆来顺受,不禁轻声道:&ldo;千秋姐姐,你拿去外头刷。&rdo;眼珠子向上一瞟,暗示千秋出去之后找人帮忙,在院子里多难看,她也只能帮千秋到这儿。
没等千秋应,后头又有丫鬟来了,如意原先是在千秋下面一些的丫鬟,如今千秋叫小姐厌了,她就是第一得眼的丫鬟,虽说司徒大人要抬千秋做妾,可这不还没成呢,她还是院子里的丫鬟。
&ldo;千秋,夫人好久没瞧着你了,&rdo;如意抿嘴笑着,&ldo;唤你上内院做活呢。&rdo;
千秋拍了拍手上的泥,柔声说道:&ldo;夫人想吩咐奴婢做什么?&rdo;
&ldo;这不明摆着呢,&rdo;如意一甩帕子,脸上是故作惊讶的表情,&ldo;洗夜壶呀!&rdo;
这一声又脆又响,叫屋内的慕容清听了忍不住露齿一笑。
这是要在这院中将千秋踩到泥里,千秋望向如意身后的内院,小窗上隐隐约约有个妇人影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哪,千秋收回眼神,对着如意点点头,仍是那句不疼不痒的话,&ldo;知道了。&rdo;叫如意这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连笑都笑得没先前畅快,只愤愤地对着提着夜壶的丫鬟说道:&ldo;把这夜壶扔地上,让她自个拿进来,还没成主子呢,你们就给她先当起奴婢来了?!&rdo;
这话说得可酸透了,如意心里头也确实酸,大家都是丫鬟,凭什么千秋就处处压她一头,就算真做了司徒大人的妾又如何,永远是在夫人下头。
如意虽不明白为何自己老是输给千秋,可千秋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不为什么,只因她比如意聪明,如意名起的好,却是个愚钝的性子,正经事给她办,十有八九会出些什么纰漏,想必现在夫人终于发现了她的用武之地,这样蠢的性子做个狐假虎威的狗腿子倒是物尽其用。
几个提着夜壶的粗使丫鬟,互相瞧了瞧眼色,这千秋姑娘,出身低贱又是软和性子,就算做了大人的妾,也是被夫人磋磨的命,得,她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夫人的意思,几人将夜壶东倒西歪地扔在院子里。
好好的一个雅静院子,倒了一地的夜壶,千秋心中暗暗摇头,其实这些夜壶早上已经有粗使丫鬟清洗过了,现在不过纯粹拿来要她难堪罢了。
前日慕容清已寻过她,握着手演过了那出戏,只是这回千秋没顺着她的意,傻乎乎地跑去找徐名舟,而是安安分分等着抬妾的那一天。
徐名舟一天不放下她,慕容清就一天不敢放手对付她,小打小闹,不过想看她出丑,那就看吧,多看会,趁现在还笑得出来。
在众人或同情或担忧或讥笑的眼神中,千秋神色平静地走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夜壶,刚想俯身捡起,门口便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ldo;这是演的哪一出?&rdo;
如意正瞧着好戏准备再挤兑一两句,冷不丁地被徐名舟的声音吓了一跳,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慌忙回头行礼,&ldo;奴婢拜见大人。&rdo;
满院子的丫头跪了一地,此起彼伏的行礼,只有千秋木木地蹲在夜壶前,一动不动。
徐名舟瞧见她晒得脸色发红,却仍是眉清目秀,双眼盈盈似泪半垂,心头又疼又麻,半喜半忧,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扶她,&ldo;千秋,你怎么了?&rdo;
千秋没有顺着他的力道站起,仍是垂着头倔强地抿着嘴,一言不发。
屋内的慕容清见徐名舟进院,还扶着千秋,立即坐不住了,出来笑意吟吟地迎接道:&ldo;夫君,今日散朝这般早,可否见到父亲,前日听说父亲夜里有些咳嗽,妾心中十分担忧。&rdo;
徐名舟起身点了点头,&ldo;恩师看着身子健朗,那些话许是下人谣传。&rdo;
没等慕容清再说,徐名舟已先笑着问道:&ldo;夫人,你这院子中是谁打翻了这些腌臜东西,委实不雅。&rdo;
背着徐名舟,慕容清就算对千秋使尽白眼用尽手段,那她也心安理得,千秋的泥人性子她最知晓,是什么话也不会说,可若当着徐名舟的面,那可就是戳他的心了,慕容清还记着,他不过就是心疼这小贱人在院子外干杂活,才想着这么快抬她做妾,真不知道,这贱人是怎么叫徐名舟这么舍不得。
&ldo;不过几个粗使丫鬟笨手笨脚,&rdo;慕容清笑了笑,随手一挥,&ldo;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下去。&rdo;方才让千秋洗夜壶的事像没发生过一样。
徐名舟心里清楚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有意和稀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慕容清是他恩师是女儿,他对她总要多宽容忍耐些,等千秋进了门,他再慢慢与她开解,让她知道,除了千秋,他院子里不会有别人,不必如此吊心介怀。
拉起千秋的胳膊,徐名舟暗暗使了使力,将娇弱的千秋几乎提在手上,对着慕容清笑道:&ldo;我房里有些要事请千秋帮个忙,先向你借走她。&rdo;
房里有些要事?恐怕是房事才对,慕容清心头滴血,脸上却笑出了真情实意的欢喜,&ldo;那千秋就跟着大人去吧。&rdo;
徐名舟将千秋拉出院子,到了离院子外不远的一处紫竹林,千秋一路被他拉着,不反抗也不配合,像个木头人似的,被他磕磕绊绊地拉到林中,往竹林中一站,眼睛低垂地看向脚趾,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ldo;千秋,&rdo;徐名舟摸摸她的辫子,柔声道,&ldo;受委屈了?&rdo;
千秋没说话,只双手绞着。
徐名舟毕竟是个聪明人,虽然闺阁间的事儿不是他擅长的范围,他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ldo;别难过,等过两天,我正式抬你做妾,你就不会受今天的委屈。&rdo;
听了他的话,千秋抬头,那一双大眼睛,水雾弥漫,清纯无辜,似有千中情丝万种哀愁在其中,就是这一双明眸,勾魂夺魄,叫徐名舟瞧她第一眼,就失了魂,她怯生生地望着你,绝不是有意勾引,却足以让你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