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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连廊蜿蜒曲折,檐下冰棱被日光照得化了,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千提着一身桃红色对襟袄自其中穿过。发间点缀的菩提发簪随她的步伐轻轻颤动。
年关将至,朝中事务繁多,画扇和顾衍之天还未亮便离开了。不少下人纷纷告假回家,连黎谨也一大早拽着阿琛去赌坊寻乐去了,如今这偌大的丞相府空空荡荡的,已没几个人还留守。
千提行至一扇雕花房门前,抬手轻轻推开。房里不曾烧炭,纵有日光闯入,亦不能驱散好冷。
墨香与纸香相互交融,好大的书架沿墙而立,话本子密密麻麻地布在上头。
千提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在一个书架前停下,微微抬手,随意取下一册书。
「“官人,别摸了,毛都被您摸掉了,再摸,可就要出水了……”」
方一翻开,一句话直直撞入千提眼中,千提指尖稍稍一顿。
这句话,她从前在街边听过类似的。彼时正是秋天,百果丰收,有小贩会将自家种的桃子挑出来卖。有些客人在挑选桃子时,便喜欢挨个摸上一摸,或是捏一捏。太硬的不要,太软的也不要。
可桃子肉本身就算嫩,哪经得住这般蹂躏?摸一摸,表面那层浅色的绒毛便被搓没了,按一按,桃肉内陷,便有汁水流出。有的客人眼光高,挑上半天都没挑上个中意的,反玷污了一车桃子。有些小贩被惹得急眼了,便要劝上一劝,这般措辞,倒正好与书上所写的对应。
原来这书里讲的是个卖桃小贩的故事。
千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她要写的故事与卖桃子无关,只能将书合上,放回了原位。
她的目光在书架上流转,不自觉地挪动脚步,直到停在另一处书架前,抬手,水葱样的手指在各个书脊上轻轻移动,最后停在一本书上,她缓缓将其取下。
「“好痛……”」
「“再忍忍,撑开些,便不疼了。”男人双手按上女子的腿,稍稍用力。」
「“撑不开了,已经撑不开了,好痛……”女子声音已然带上哭腔。」
原来是个穿鞋穿不进去,鞋将脚挤疼了,被挤哭的。
千提默默摇头,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将书合起来放回了原处。
民间百姓疾苦,有时过年才能穿上一次新鞋。但难免有人不小心将鞋弄错了尺寸,等新鞋到手,发现不合脚,重做又要费钱,丢了又可惜,只能忍着痛将脚挤进鞋子里去。若是用力撑开,将鞋撑大些,有时也勉强能穿,只是鞋子不合脚,多走几步,难眠要疼。
千提这般想着,目光在书架间流连,抬脚,朝着最里头的书架走去。
前面的书,她也大概翻了一翻,但上面的内容要么她看不懂,要么便是同方才一般,在一些普通小事上耗费大量篇幅,无趣得很。
倒是这最里头的书架,她上次还没来得及翻上一翻,便被阿初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