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邀而来,建邺城中,有谁堪为他敌手?
即便眼前那少年郎君的修为不止通幽。
即便银朱衣袍下,身躯迎他威势,不避不退,不让不拒,朱蕉一般挺拔修长。
也不过入微而已。
若非在此时刻,便是在此时刻,他尚也要赞一句,初生牛犊,胆性上佳,不惧虎炁[qì]。
却见宁离轻轻一哂,神色仍是从容:“李岛主过誉。”
到了他这个年纪,见得青年俊彦,多有欣赏之意。
李观海偶尔也会升起惜才之心。
他座下唯一拿得出手那徒弟,时家大郎,比眼前这少年,亦是远远不及。
李观海道:“你现在退下,我不为难你。”
宁离神情平静而淡然,彷佛并不曾领会他话语中的好意,说:“李岛主现在离开,我也只当没见过青鸟,今夜亦不曾见岛主来过。”
却是鹦鹉学舌一般,将那话语还回。
李观海并未动怒,广袖当风,淡然道:“你是宁复还独子。你可想清楚,你是宁离,还是沙州宁氏的世子?”
在这一方小院之中,拦在这式干殿前,拱卫着君王的少年郎。
是宁离?
还是沙州宁氏一脉的继承人?
李观海认为,宁离应该想得明白。他自退沙州去,海阔天高,何必掺和建邺这一滩浑水?
若他执迷不悟,便要直面一位大宗师的怒火。
沙州连入微境也无,被武道巅峰强者标记为敌人,如何又能承受得住?
宁离说:“我姓‘宁’,单名一个‘离’字。”
李观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以名相称,那便是要摈除血脉、地位、出身,单单以血|肉之躯,将他阻拦了。
他目光微落,隔着数丈距离,落在少年腰间系着的螭龙玉佩上,龙有四爪,乃是天子之饰。
西渡至中洲之后,李观海并不是径直赶到宫城,他亦在建邺停留一日,亦因此听说过些巷陌传闻。他原以为那只是上皇放着的风言风语,可是此刻掠过少年平静的瞳眸,他终于知晓,那传言非虚。
他目光越过宁离,落到身后那座巍峨的大殿上,除却宁离与他身后那胡人侍卫,此间再无声息。
李观海忽然说:“‘镜照幽冥’的反噬,想来并不好受罢?”
宁离眸光闪烁,刹那间面色微微一变。
李观海将他神情尽数捕捉,轻轻一哂。周流六虚,他如何察觉不出,殿内正有一道气息,昏迷不醒,十分微弱。
他道:“陛下也算得是个人物,稚子之身,竟然也还能修习成‘镜照幽冥’。只是我若是他,当日便不会留解支林性命,斩草除根,以免生出了祸患。”
在见到宁离以前,李观海一度以为那是裴昭最大的底牌。
天子久病,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位入微境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