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蕙道:“只不过我嬢嬢不准。”
奚长生惊讶道:“我嬢嬢也不准,还有我爹也不准。”
褚蕙道:“哦,那我还好,我爹很早就战死了。”
奚长生愕然。
褚蕙歪头,道:“我还有两个哥哥,也都打仗死了,我家就剩我一个,我嬢嬢说什么也不准我再来。我本来想,那就顺着她的心意,留下来陪她吧,可是后来……”
奚长生看到她眸底波动的水光,心里一揪:“后来怎么了?”
褚蕙想起被程家小郎君羞辱一事,扯唇笑笑:“没怎么,后来不服气,不甘心,就还是跑来了。”
她一笔带过,奚长生却仿佛懂了,他的眸光也黯淡下来,转头望向夜雾淼淼的群山。
“我也很不服气,很不甘心。”
奚长生也想起了自己的往事,他坚定地道:“青年从戎,杀的侵国贼寇,护的是故国山河,保的是万家安宁,海晏河清,有什么可丢人的?”
褚蕙一震。
边陲的夜风凉飕飕地吹在两个年轻人身上,可那一壶酒下去,他们的身体都热起来了。
奚长生的最后一口酒灌得潇洒豪迈,再没有呛着,再没有彷徨。他甚至很清醒地把喝空的酒壶藏回药箱里,然后转回头来,郑重地向眼前人道:“小恩公,从今往后,我陪同你,你陪同我。有我在,你一定全须全尾,百战不殆!”
※
自这天起,奚长生开始很认真地研究怎么诊治外伤了。
大鄞还没有彻底拿下燕京城,前线的战火隔三差五就燃起来,只要硝烟一弥漫,营区就会一批批伤员被运送回来。
奚长生在面对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势时,双手不再发抖,只是心脏会像被无形的利爪攫住——他害怕在这群□□于死亡线上的伤员里看到他的小恩公。
所幸,没有。
安顿好一众伤员后,奚长生洗净手上的血,第一时间就提着药箱去找他的小恩公。他知道小恩公很厉害,但他还是要亲自去看她一场,看她是不是还生龙活虎,是不是又胡乱地包扎了那些所谓的小伤。
两个人还是相聚在那夜的小山丘上。
这一回,褚蕙伤的是胳膊,伤口有些深,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奚长生“砰”一声把药箱放下,上前就把那鼓囊囊的绷带拆开来,一边拆一边训:“药也不擦,血也不止,就这样乱缠一气,还缠这么紧,你这条胳膊是不想要了么?”
褚蕙以往一直拒绝他上手,然而这回实在拒绝不下,蹙紧眉,由着他折腾完后,就要把胳膊往衣袖里揣。奚长生却握着不放,看了一眼又一眼:“你这胳膊细得……”
褚蕙睫羽闪烁,岔开话题:“不该缠紧么?”
奚长生又开始检查褚蕙身上其他部位,应道:“缠太紧不利于血液循环,严重时甚至会导致伤口恶化。而且不止是伤口,身体任何部位都不能用外物紧缚,有的小娘子女扮男装入军营,怕被人识破,就日日夜夜把胸乳缠压着,长此以往,那地方变小不算,还会有种种恶疾接踵而来,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