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阳光普照,空气清新多了,鬼婆婆还没走,她抚摸着那棵死掉的歪脖树,粗黑皲裂的树皮泛着幽光。
&ldo;看到什么了?&rdo;她一双雪亮的眼睛盯着我。
&ldo;没有。&rdo;
&ldo;那就好了。&rdo;
一阵阵沉闷的砸水泥的声音,像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西屋里跳动,我一想里面可能埋的东西,胃里就一阵子抽搐。
&ldo;这棵树没死时,可大了。&rdo;
&ldo;是梨树吗?&rdo;
&ldo;你知道?&rdo;
&ldo;吴爷爷讲过。&rdo;我想起他说的和吴小冉一起在这里跳橡皮筋。
哗啦,有什么东西塌陷了,我心都不跳了,直到大锤声又砰砰响起。
&ldo;我年轻时,在这里住过,有一天夜里看到窗纸发白,以为是天亮了,开门一看不是,你猜是什么?&rdo;
&ldo;不知道。&rdo;
&ldo;一树的梨花全开了。&rdo;
&ldo;哦。&rdo;
&ldo;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这儿还没解放,住着土匪头子。&rdo;
&ldo;嗯。&rdo;
&ldo;我刚被抢来的时候很害怕,后来就好了,其实土匪不像后来说的那么坏,我家那口子一直对我非常好。&rdo;
大锤声停下来了,吴飞满头大汗地抱着个罐子出来。
&ldo;后来,他死了,我哭了好几年,天天跑到坟上哭,眼睛都快哭瞎了,人家都笑话我,说没见过这样的。六十多年一晃就过去了,我再没出过山。当年我还不到二十岁,如花似玉;现在我都快九十了,土都埋到下巴了。现在想起他还伤心,你说女人傻不傻?论理我可不该伤心啊,燕子也傻。&rdo;鬼婆婆仍沉浸在往事中。
那罐子灰黑色,表面一层绿锈,像是铜做的,封口裂掉一块。
吴飞把它放地上,哼哧哼哧直喘气,老头儿也出来了。
&ldo;越是不该喜欢的,就越喜欢,哪怕是自己的仇敌,而往往还真是仇敌。谁的话都不听,越容易陷进去,也越容易受伤害,仇恨也越大。爱与恨有时就隔层薄纸。&rdo;
&ldo;婆婆,我去看看。&rdo;
&ldo;找到了?&rdo;鬼婆婆的思绪终于回到现在,她扶着歪脖树慢慢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ldo;孩子,我不看了,我先回去了。&rdo;
&ldo;喝杯水吧。&rdo;吴小冉说。
&ldo;不了,不了。&rdo;鬼婆婆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