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宋思阳被褚越藏起来的第四个年头。
非要细究的话,藏字可能不大准确,用软禁这个词语会更为贴切一些。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宋思阳却半点儿没有久不得自由的萎靡气息,反倒被养得莹润有气色,此时站在院内白茫茫的雪地里,稀薄的冬日飘飘洒洒落在他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恍惚让人觉得他是一块修炼成人的上等粉玉。
用来私藏宋思阳的庄园别墅坐落在安静的郊区,大门前是私人花园,春天的时候各色娇贵的花齐放,花团锦簇,极具观赏价值,别墅后有片人工湖,湖边种满法国梧桐,秋日打在毛绒悬铃木上像一粒粒胶质的金珠子。
但现在是冬天,这些美景都被白雪淹没了。
雪也有雪的观赏价值。
深夜破天荒的下了长时间的小雪,一觉醒来院子里就穿了一层薄薄的雪衣。
宋思阳的娱乐活动不多,褚越临出门前特地嘱咐过负责两人生活起居的陈姨先别把雪扫走,等宋思阳睡醒可以到院子里踩雪脚印玩,他还当宋思阳是十七岁爱打雪仗的少年,仿若十年的时光并未在对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宋思阳踩了会雪,还不到半小时呢,陈姨就在里头唤道:“思阳,外头冷,先进来暖暖身子,下回再玩,不然小褚知道又得生气了。”
整个别墅的帮佣都知道宋思阳极度害怕褚越生气。
宋思阳倒没有多依依不舍非要留在外头受冻,闻言应了声,将脚边捏好的一颗雪球踢到光秃秃的树下去,继而拍拍手进屋。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新风系统二十四小时运转,暖和是暖和,却不会觉得闷。
别墅帮佣不算多,陈姨常年住家,另有两个轮班的家政阿姨和一个男帮工,此外就是每个星期准时准点都会来打理花园的花匠,温室里的花另有专工照顾——这些都是相对固定的帮工,大家各司其职,这几年相处得很是不错。
临近年关,除了陈姨,其它帮工都休假了,人一少,几百平的别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过褚越和宋思阳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就算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无聊。
再过两天陈姨也要休假了,每年二十八到初八这十天的假期,宋思阳会接手她的工作,挑起大梁负责自己和褚越的三餐。
褚越有先心,常年饮食清淡,宋思阳的饮食都是跟着对方走的,起初刚认识褚越那会吃什么都觉得嘴里没味道,还由衷可怜过褚越不能吃重盐重油的菜肴,后来和褚越分开几年,他能随心所欲吃任何东西,又吃不下重口味的食物了。
习惯确实能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宋思阳像是褚越手掌心里的面团,喜好全凭褚越做主。
褚越很注重饮食,却又矛盾地挑食,内脏不吃,太腥膻的不吃,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长得丑的食物也不吃,宋思阳闲来无事会下厨,这时候他才勉为其难地抛却自己挑食的坏毛病,宋思阳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今晚喝五仁乌鸡汤,黑不溜秋的鸡显然不长在褚越胃口的审美点上,陈姨只好去做其它菜,把这道汤留给宋思阳动手。
宋思阳这些年跟陈姨学了两手,厨艺称不上有多好,好在褚越很是买他的账。
他站在岛台边,麻溜地给已经拔了毛的鸡洗澡,支起两只滑溜溜的鸡翅膀,已经想象到褚越见到这道汤时紧皱的眉头了。
陈姨在一旁备菜,跟他想一块儿去了,笑说:“小褚就听你的话,你晚上哄着他多喝点汤,对心脏好。”
宋思阳歪了下脑袋,嘟囔道:“他也不是都听我的。。。。。”
“这些年我就没见他听过谁的,也就你能说上两句话,前些天我听老宅那边的人说,小褚又跟褚先生吵起来了。。。。。”陈姨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了顿,生硬地错开话题,“待会你上去睡会午觉,汤我给你看着。”
陈姨是褚越母亲那边的人,褚越年幼丧母,她照顾褚越长大,算是褚越的半个母亲,得以叫对方一声小褚,褚越也比较信任她才让她住在这儿。
她消息灵通,褚越却不让她在宋思阳面前多说,褚越也是如此,从来不把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带到家里来。
宋思阳眨了眨眼睛,一句“他们吵什么呀”咽在喉咙里出不来。
他其实挺好奇的,印象中褚越已经好长时间不跟家里人吵架了,也可能是吵了他不知道,不过能让陈姨说漏嘴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可惜看情形他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宋思阳定好煲汤的时间,许是冬天,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欲睡的,他打算回房睡个午觉,等他睡醒褚越估计也该回来了。
走到厨房口,陈姨又叫住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这些都不在宋思阳关心的范围里,他唯一的职责就是按照褚越的心意乖乖地待在这栋屋子里,至于其他的,褚越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床褥是新换过的,柔软温暖,太适合深眠。
宋思阳睡得很沉,他记得自己明明定了闹钟,竟然一觉睡到天黑,刚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还没有从醉梦中清醒,有一只大掌落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揉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