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我像个傻子被云霁仙尊和宋遥临耍得团团装,那日宋遥临来找我,想必也是想法子不和我一同去除魔气,好让我只身前往中淫虫之毒,谁知我竟蠢笨至此,将宋遥临打伤,他甚至连借口都不必找。
我呼吸渐渐急促,语速也越来越快,“没有双修,只是阵法?说要我和结道侣,亦是假的?这十八年,师尊与我师徒相称,却只是把我当成宋遥临解蛊的器具,是吗?”
这一回,云霁仙尊却没有即刻回答我。
我从前最爱云霁仙尊不辨喜怒,觉得这才是大能之士的风范,可如今瞧他只是沉静地瞧着我,仿佛无视我的悲痛,我顿怒从心气,扬声道,“既是如此,师尊一开始该直接杀了我练成丹药给宋遥临解蛊,何苦骗我这么多年?”
我一把抓起榻上的寒水剑,剑锋锐利,寒光耀目,直指云霁仙尊,可忽而想到,这寒水剑也不是我的,我拿剑的手抖动,眼里已有了湿意。
云霁仙尊终肯开尊口,他缓缓地说,“你不必死,遥临的炽焰蛊非一朝一夕可解,你体内的九转水灵丹已然成熟,可为遥临供应绵延不绝的灵力,两年之内,遥临的蛊毒即可尽数清除。”他顿了顿,又重复道,“你不必死。”
寒水剑的凉意从我掌心直蔓延到心口去。
修士者的金丹根据属性所结,我性属水灵根,十八岁突破金丹境界后,体内凝成九转水灵丹,依照云霁仙尊所言,他便是看中我这颗金丹,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教我道法——他没直接将我练成丹药,留我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可这对一个修士而言却是至高的羞辱。
我多年修炼,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虫卵寄生遥临十七年,有我为他护法,原是可待你自行突破元婴初阶再行阵法,但遥临修炼急于求成导致虫卵破体,不得已才提前将你练为炉鼎,”云霁仙尊语气淡淡,“而后,你又打伤遥临的心脉,炽焰蛊趁机反噬,他性命危在旦夕,只有与你结血契才能度过一劫。”
我想起宋遥临被关禁闭那段日子苍白的脸色,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我顿觉可笑,不禁轻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涌出来。
在我暗喜将宋遥临打成重伤时,竟也为我自己埋下隐患,如若我那日手下留情,我不必一生都与宋遥临纠缠。。。。。可笑,可笑!
“师尊打得好算盘,”我咽下苦涩,如鲠在喉,“不管是双修助我突破元婴初阶,亦或者是我自行修炼,你迟早都会把我练成炉鼎,送给宋遥临,对吗?”
云霁仙尊没有回应,我却知晓自己说对了。
他将我带回重华山,收我为徒,全然是为了。。。。。
我目光凝在寒水剑上,几乎握不准,嘶哑道,“师尊这样做,是为了宋遥临,还是为了,”我注视着云霁仙尊的眸,说出那个名字,“宋颖?”
他总是淡漠的眸子闪过些许涟漪,尽管转瞬即逝,我还是捕捉到了。
宋遥临说云霁仙尊修的是无情道,我看不尽然,为那早逝故人的腹子,他不惜摧毁我的一生,依我看,他是天下最有情之人,只不过不是对我。
我宁愿与我的父母死在十八年前。
握住寒水剑的手越来越紧,我曾把这柄剑当作我的生命,如今也要用这柄剑结束我的一生——尽管我得知这剑的来历有多恨。
我一闭眼,剑光闪动,意向之中的痛苦却没有到来。
云霁仙尊按住我的手腕,眼里波动,“你想寻死?”
我从前有多敬他爱他,如今就有多恨他,我宁死也不让他如愿。
但云霁仙尊说,“你欠我一条命。”
话落,云霁仙尊修长两指并起,快速地在我身上下了咒,我望着空气中浮动的金光,只觉五脏六腑痛得不知所以,喉咙也尝到了血腥味,喃喃道,“移魂咒。”
中咒者,一旦有性命之忧,损伤都会转移到施咒者身上。
云霁仙尊为了宋颖,竟牺牲至此。
我连求死都不能。
我咽下血沫,连说了两声好,挥剑而起,我袖口处的衣袍絮絮而落。
寒水剑噌的一声被丢到云霁仙尊脚步,我忍着锥心之痛,道,“我欠仙尊的会尽数偿还,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这剑,我不要了。”
云霁仙尊蹙眉,“你唤我什么?”
他再不是我的师尊,于所有人一般,只是与我无关的云霁仙尊。
我无心回他的话,跌跌撞撞地走进室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再控制不住,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浓郁的血来。
我跌坐在地,目光所及尽是疮痍,半晌,笑得满脸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