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热,何必出来。”潮生抿嘴一笑。就是不讲礼数,她也想早点儿见着他,哪还坐得住。她穿着一件绯红的薄衫,腰身纤瘦,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一头乌黑的头发挽了个桃心髻。四皇子一瞬间想起了初认识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潮生也已经成了他的妻子,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是在他看来,她仍旧和旧时一样,没有变过。他目光炽热,潮生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这还在府门前呢。“王爷一路辛苦了,先歇息一下再说话吧。”四皇子点了点头。虽然说是回来了,可是府里也不少事情,两人直到晚间才有空好好说话。“那件事情,皇上没有怎么样吧?”四皇子把她的手合握在自己掌中,慢慢的摩挲∶“天气热,父皇一直都喜怒不定,倒和这件事情没多大关系。”那是,皇帝就算心里不快,也不会就借这件事发作。不但不能发作,还得装着不知道才行——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容人提起这样让他伤面子的事?可是,潮生想,到底这事还是在他心里扎了刺吧?正因为发作不出来——所以这刺扎得格外深。年轻俊逸的儿子,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在旁人看来多么般配。而已经年过半百的老皇帝……除了他是皇帝之外,他还有什么强过儿子的地方?潮生有些心疼,想必四皇子这次避暑并不轻松顺利。皇帝渐老了,喜怒不定。伴君如伴虎这话说得绝对不夸张。“这事儿是什么人在后头推波助澜?是不是皇后那边……”四皇子摇头说∶“是谁都一样。你不要多想,我没什么事。”他总是这样说。潮生更愿意他诉诉苦,把忧烦说出来,两人一起分担。“永哥儿这些日子怎么样?”潮生笑了∶“这孩子可懂事了,你刚走的那两天,他还满院子的找你,找不着,就闷闷不乐,还问我你几时回来。不过后来他就明白过来了,急也没有用,府里也不会找得到,所以每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跟李先生念书的事儿也没落下。月初那几天热,我还想让他轻松轻松,读书的事就暂停几天。结果他自己用过了早饭,就拿起书去找李先生了。”四皇子十分欣慰。儿子懂事,向学,当爹的哪有不欣慰的?不过想到儿子也没有太想念自己,又有点儿失落。瞧,当人父母的,心情就是这样矛盾。说曹操,曹操到。阿永来了,后头乳娘也把宁儿带了来。“爹!”阿永问过安,站起身来就往四皇子怀里扑。宁儿自己还走不太稳当,跌跌撞撞的也扑了过来。四皇子一手一个,仔细打量儿子。阿永比他走时好象又高了一些,宁儿也更结实了。潮生招手让阿永过去∶“你父亲累了,你不要闹他。到娘这里来。”阿永扭了两下,还是抱着四皇子不撒手。四皇子摸了摸他的头发,温言问他这些日子都读了什么书,有没有淘气,阿永答得头头是道。宁儿吮着手指靠在四皇子膝头,安静的听哥哥说话。阿永说完了话,忍不住拉着四皇子的袖子提要求∶“父亲下次再出门,带我一同去吧。”四皇子笑着说∶“你骑马学会了么?出了门可不象在家里一样,可是要吃苦的。床不如家里舒坦,吃的不如在家里这么如意,到时候可不能娇气,打退堂鼓。”阿永语气十分坚定∶“我不怕吃苦。”四皇子点了点头∶“好。等你会骑马了,下次出门就带你一起去。”——————————————今天和编辑说话的时候,她说今天周五,我非坚持说今天周四。咳,结果她是对的。我的台历忘翻页了,现在还停留在二月那一页上。急病“见着三哥的儿子了么?”“见了,生得挺齐整的孩子,看着也壮实。”潮生说:“瞅着不象昌王爷,应该是随孩子的娘吧。”这个孩子的娘,指的当然不是昌王妃。等乳娘把阿永带走了,四皇子把潮生揽住,又瘦了。“你前些日子中暑?”“也不算中暑,就是天气太热,没胃口吃东西,精神差点儿。又是谁的耳报神?这么会儿功夫就在你这儿告我一状?”四皇子笑了,轻声说:“想我没有?”潮生一笑,侧过脸。四皇子的唇轻轻印在她腮边。久别重逢,夫妻俩却都没有精力亲热,光说话就说了半宿,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四皇子醒时天还没有亮。这些日子他睡得总是不多,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说去是避暑,结果倒比在京里的时候还忙,睡不实。这会儿回来了,能放心睡了,偏偏又睡不着。身边潮生还没醒,脸红扑扑的,四皇子坐在那儿看了她好一会儿,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鼻尖晶莹的象是玉雕出来一样,眉毛秀气而服贴,唇是红红的脸颊粉嫩,就象五月里初开的蔷薇花一样。四皇子俯下头,唇在她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温热的……不对,四皇子的手在潮生额上一按,烫热,再一摸身上,也是一样,热得厉害,却没有汗意。被他这么折腾潮生都没有醒。“潮生?潮生?”他唤了两声,又晃她,潮生还是没反应。四皇子忙披上衣裳叫人,太医没来的这会功夫,四皇子已经急得不行,催了好几次。太医把脉开方的功夫,齐管事进来回话,低声说:“王妃前些日子也发过一回热,喝了一回药烧就退了,王妃也没上心。”“上回是哪位太医看的?”“是孟太医。”“上回的医案和方子拿来我看。”这会儿功夫曾太医从屋里退了出来,只问:“这烧是几时起的?”四皇子想了想,快四更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睡着,那会儿潮生还没事。“该是五更前后吧。”曾太医点了下头,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潮生迷迷糊糊的烧的人事不知,灌药倒也顺利。曾太医轻声说:“王妃身子不如以前康健,这些日子又多思虑,少饮食,加上时气不好一这病不妨事,只是往后得注意保养。”四皇子点了点头:“曾太医请书房坐,我还有事请教。”喂了药之后,过了多半个时辰,热渐渐退了。芳园小声说:“这药见效倒快。”潮生喉咙里含糊的呻吟了一声,芳园忙凑跟前:“王妃醒了?”潮生其实心里隐隐约约的都明白,可是身子沉得不受自己控制。芳园跟她说话,她只嗯了一声。“您要不要喝水?”潮生头微微点了一下。芳景忙倒了一盏白水端了过来,芳园扶着潮生坐起,芳景给她喂水,潮生喝了一小口,喉咙干涩生疼,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您慢些。”喝了半盏水,芳园又扶她躺下,将被子给她盖好,放下帐子。这会儿院子里上上下下也都知道王妃病了。阿永也已经懂得了生病的意思,直直的要住屋里冲,其他人急忙拦着,不敢让他进去。四皇子从身后走过来,手轻轻放在阿永头上:“想进去看你娘?”阿永用力点了点头。四皇子说:“你娘病了,你不要吵着她,看一眼就出来。”他拉着阿永的手进了屋,阿永趴在床沿上,潮生听着动静,侧过头来。阿永小声喊:“娘。”潮生朝他笑了笑,这笑显得很虚弱无力。阿永在怀里摸了摸,把他钟爱的布老虎拿了出来,放在潮生枕头边。“出去玩吧……去吧。”四皇子替她把鬓边的头发理了一下,轻声说:“身上觉得怎么样?”“没事儿,就是没力气。”潮生的声音虚软:“可能晚上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