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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更深,艾琳娜结束一天的工作,穿过长长的走道回卧室,沿途的摄像头追随着她的脚步缓缓转向。艾琳娜忽然微笑,抬头问道:“有人在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怯生生地问道:“您有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凯里。”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金头发的。”
“是的,就是我。”小伙子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兴奋。
“肖呢?他已经休息了吗?”
“他去林子里查红外扫描仪了,您可以用无线通讯找他。”
“不用了。你陪我聊会儿天吧。”艾琳娜靠在扶拦边,仰望天井顶部的拱形花窗。
“好啊,聊什么?”凯里雀跃。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我的名字叫戴夫,我也可以陪聊天。”
“没关系吗?肖不会骂你们吗?”艾琳娜好奇。
两个小伙子窃窃交流了一会儿,凯里笑嘻嘻地说:“没有关系,肖说让你不要欺负我们。”
艾琳娜对着摄像头聊了半小时,凯里出卖了马克西姆的历任奇葩女友,艾琳娜安慰了想念女朋友的戴夫,并承诺下周给他三天假。
摩根是个古板的老头儿,他用严格的规则管理这个庄园,从来没有在应急系统中跟人聊过天。而大部分时候艾琳娜不记得,也不需要去记忆那些面目僵硬的保镖们,他们就像一个安全的背景道具板。她本着良好的教养对他们彬彬有礼,关爱有加,但从不记得谁是谁。
但今天徐知着坠落的瞬间让她感觉到生命的存在,那种会让人惊讶惊恐、心跳过速的东西,那种失去就再不会回来的不可复制感。
那个人,他是他,不可替代,不是简历上的一排条目和展望,不是走了这个,总能找到下一个补上的模块。
艾琳娜感觉迷惑,徐知着身上存在某种东西,让他看起来与众不同,他穿着与别人一样的制服,说着同样的话,拥有一样的漂亮肌肉和五官,但他与众不同。
在现代人斯文有礼的表相下,有些罕见而独特的东西在他身上流动着——他像个男人,不是现代社会里模糊了性别的男性存在,而是那种极为原始肆意的男性意味:乐观、强悍、爽朗、强烈的进取心、旺盛的生命力,不畏挑战,勇于承担……他从缅甸的密林里走出来,收敛了一身华丽的皮毛,站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微笑。
第二天清早,艾琳娜在温室里照料蝴蝶,透过玻璃墙看到徐知着领着人远远走来。她下意识做了一个手势,徐知着停下脚步,站在温室门外等待。
“这么早?”艾琳娜裹着柔软的羊绒罩衫,看起来安全无害,像一团温柔的云。
“是这么晚。”徐知着揉着眼睛:“你要知道你家的园子有多大,我一晚上能跑完就不错了。”
徐知着也是正式接手庄园,才知道为了完成全产业链的布局,艾琳娜同时还收购了一家民用电子安防设备公司。于是,各色产品就像地里的番薯那样,不用白不用,有什么新货样品都拿到园子里按一套,检测数据,考查可靠性,顺便提高安保级数。搞得整个庄园里的电子保安冗余大的一塌糊涂,多层防控,跟武器库有得一拼,难怪徐知着当年拼死拼活都没能潜进来。
“跑完?”艾琳娜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你得跑……”
“五十公里。”徐知着向马克西姆挥手,让他先去洗澡,转身往自己的厨房走:“没什么大事先让我吃口东西,我都快饿死了。”
艾琳娜略带好奇的跟徐知着走向西区,这里一向是下人呆的地方,厨房更是下人中的下人呆的地方。作为高贵的淑女,虽然艾琳娜从不认为自己存在职业歧视,但她的确没来过。
但宰相家臣也有五品官,富豪家园子里连根草都是订制的,西区的厨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空间宽敞明亮,有一个U字形的操作台,有一个长方形的小岛台,嵌入式的大冰箱、烤箱、微波炉都码在整体橱柜里,看起来整整齐齐。
艾琳娜看徐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只巨大的饭盒,扔进微波炉里加热,又打开一个巨大的电饭煲,往一个巨大的色拉碗里铲饭……
“这是……”艾琳娜有点困惑。
“红烧肉。”徐知着转头看了她一眼,把闪亮的酱红色肉块连着肉汁一起倒在米饭上。
“等一下,你要吃了它?”艾琳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比她脑袋大三圈的色拉碗。
“是啊!”徐知着找了个汤勺挖饭,猛吃了好几口,终于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唉,老了,扛不住了。饿不得,累不得。”
“怎么可能吃掉这么多……”艾琳娜骇笑。
“这算什么?看锅里,剩下全是马哥的。”徐知着回手一指。
“所以你每次陪大家一起吃饭,都是饿着肚子回来的吗?”艾琳娜在岛台边坐下。
“你那叫开胃餐点,我跟马哥都是要回来弄正餐的。”徐知着也笑。
“你自己做的?”
“要尝尝么?”徐知着挑眉,找了个浅口碟出来,挖了点干净的肉和饭,浇在一起给她。
艾琳娜尝了一口,皱眉:“有点甜,好重的香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