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九抬眼看向叶悬止,“你在去杀他之前,都想了些什么?”
叶悬止顿了顿,“现在讲这些事吗,已经很晚了。”
“夜里安静,适合写东西。”宣九道:“也适合回忆。”
叶悬止便在宣九对面坐下来,窗外是银白色的雪地,风声卷起藏经楼的金铃声,飘在两个人之间。
“无非是两件事,他赢或者我赢。”
宣九看着叶悬止,“我还以为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我未必会输给他,”叶悬止摇摇头,“其实我为杀他做过很多准备。我的大徒弟叶掩,他是盘古玉璧,传说中唯有盘古玉璧能诛杀祸星。如梦令是另一个,我从夏月身上找到的想法,通过强化神魂抵抗他的入梦。与他交过手的人,我也去拜访过。我几乎能够想象,玄渚会从他们身上学到什么。”
“所以你当时真的想要他死。”
叶悬止轻轻呼出一口气,“当时,我只觉得我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玄渚死了,那么皆大欢喜,日月宫可以放过玄渚,那些仇怨也有个了结。如果我死了,对我自己来说是个解脱。”
叶悬止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问宣九,“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输给的我?”
宣九看了叶悬止一眼,“是不是故意输的我不知道,但他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每一句都在算计你的心软。”
叶悬止笑了笑,眼神很柔软。
这就是死人的好处,他再坏,在叶悬止眼里都是可人疼的。
昏黄的灯晕下,叶悬止撑着脸,姿态放松,神色温柔。
宣九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鄢陵今天来找我了。”
叶悬止嗯了一声,道:“他找你有事情?”
“他想剥了我的脸皮。”
叶悬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说我是因为这张脸才能恃宠而骄,他要把我的脸毁了,那你就不要我了。”
叶悬止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怀疑宣九还是该怀疑鄢陵。
宣九写了几个字,抬眼看向他,他是用他的右半边脸看的叶悬止,在暖黄色的烛光下,他的神态无限趋近于玄渚。
叶悬止晃神了一会儿,道:“我给燕黛去个信吧,鄢陵在白云峰也待了几个月了,该回去了。”
宣九笑了,他放下笔,双手叠在桌子上,很认真地看着叶悬止,“所以他说的是真的了,如果我的脸毁了,如果我老了不像他了,你就不要我了。”
叶悬止想了想,道:“不会,我还没见过他老去的样子,还挺好奇的。”
宣九挑眉,他拿起一只新笔沾上朱砂,在左眼眉边点了痣。
“好看吗?”宣九笑着问叶悬止,其实心里怄得要死。公,中,好,四
叶悬止目不转睛地盯着宣九的左眼,那枚红痣,那样熟悉的红痣出现在叶悬止眼前,好像眼前的宣九真的是玄渚,活生生地坐在叶悬止面前,和他回忆从前,也可以和他展望以后。
叶悬止猝然低下头,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
凡间正值冬月,燕黛先后收到两封信,一封是叶悬止的,想让她把鄢陵带走。另一份是鄢陵的,说叶悬止身边出现了一个狐狸精,他搞不清,求师父帮忙。
燕黛对鄢陵的结果并不意外,但她很好奇叶悬止身边的狐狸精。于是挑了一个晴天,燕黛去了白云峰。
“我怕你现在忙的脱不开身,所以干脆把好酒带过来给你。”大雪天,燕黛一身红色纱衣,腰间挂着金镶玉的烟枪,明艳如牡丹。
她走上石阶,一眼就看见门口穿着厚厚狐裘的宣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