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地上的花生指给我看是什么意思?要扮作以为热心肠的顾客指出我们工作上的失误吗?我身上穿的是酒店的制服,我戴着员工的胸牌,所以她认为我会现在过去把那枚花生捡起来吗?不,苏菲,从前我没有向你低过头,现在更不可能。我用手台打电话给餐饮部,对他们说:“你好我是销售部的实习生齐,咖啡厅四号桌旁边的过道上有少量杂物没有清理,请派服务员过来,谢谢。”我关上手台对她说:“各司其职。”她的演员作风马上又上来了,龌龊的心机想用笑容掩盖住,拿起果汁问我:“刚才说到哪里了?”“说到…………您问我,这里的工作怎么样。”我停一停,看着她的脸,“夫人,您跟我,我们之间没那么多的话题,唯一的一个可能性就是丹尼海格,您肯定知道我现在跟着丹尼,所以您想要知道,劝说,或者警告些什么,大可以直来直去,我没想过回避。不过题外话说太多不行,那对我的听力来讲是个考验。”餐饮部派人来我们这边打扫了,微型吸尘器的声音,干洗剂的柠檬味道把这小块方寸弄乱,像个小战场。阳光一斜,苏菲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孔,有了那层掩护,她似乎也不想装腔作势了,她对我说:“我不仅知道你们现在是情人,我也知道但你现在在英国,没错吧?”“是的。”“他不是一个高调的人,但是我总是关注他的——哪个女人能不呢?他那么漂亮,温柔,风趣又慷慨,我说的对吧?”“然后呢?”我说。“他在英国耽了有多久了?”“自我来尼斯实习之后,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在伦敦开会。”我说。“小姐,”她还是笑了,“有什么会能开上一个多月呢?”“…………”“你有给他打过电话吗?”她问。“我不愿意打搅他,丹尼每天打给我。”“不给丹尼打电话,那是个好习惯。学会跟他和平相处,一段关系就会维持得久一点。”苏菲说,“哦对了,你不会认为他住在酒店的吧?”她从手袋里面拿出一张卡片,从桌子上慢慢推到我这边,那上面是一串号码,“如果碰巧他的电话打不通,如果你有急事找他,打这个电话十有八九都会找到他的,这是伦敦的一间寓所,女主人跟你一样,跟我们所有人都一样,都是漂亮而且贪财的女人——虽然这么说对丹尼不太公平,他什么都好,不仅仅富有。”我看着那张卡片,身体向后靠一靠。我有一会儿没说话。直到她轻轻地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认为我在撒谎啊?”我把那张卡片推回去给她说:“夫人,丹尼的事情,我要问丹尼自己。这张卡片,这个号码,留给你自己去问候吧。你想要看我大惊失色还是怒气冲天,还是痛哭流涕?你也说了,丹尼富有的像个皇帝,一个皇帝做些什么都不过分。我如果没有这个准备,就不会跟着他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得纠正你,我跟丹尼海格,我自己开心,我自己值得,不是为了他的钱。——信不信,随便你。”苏菲听了我的话,看着我,像有些真的佩服:“我都要鼓掌了,齐小姐。年轻姑娘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和理想。我但愿丹尼不负你。”那天晚上我自己去烈火酒吧,一个人坐了很久。雅尼克的乐队演奏了两首很柔软的曲子,我听啊听啊的,心里越发难过,几乎就要落下眼泪来。过了一会儿,他坐到我旁边,给自己要了一杯酒,我说:“今天怎么都是慢歌?”“你不喜欢吗?”他问。“哦,曲子很好听,你自己写的?”“不是,”他说,“原来的女朋友写的。我吸一支烟可以吗?”“可以的。”我说,“她不跟你们一起演出?”“她死了。”他说得无风无浪的。我一直拄着头跟他说话,听到这句坐直了身体:“真抱歉。不过那是怎么回事儿?”“她车祸之后锯掉了一条腿,变得非常暴躁,看了半年的心理医生。我们都以为她好了,结果有一天早上,她从教堂的钟楼顶跳下去了。”雅尼克的声音很平淡,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是他的眼睛渐渐盈满泪水。酒吧里面这一天人不多,没那么热闹,dj在放老歌儿,舞池里面有几对情侣轻轻相拥。雅尼克喝了一口看看我:“说说你吧。”“我这人乏味的很,没什么可说的。”“你还是个学生吗?我看见是达米安带你来的。”“嗯,来尼斯实习,我念商科的。以后想要做生意当老板。”我说,“但是我现在做了一个买卖,只怕会亏了大本。”他笑起来:“祝你好运气。”“你也是。”说到这里,丹尼海格的电话打上来了。我看一看来电显示,把它给按掉了。那天晚上,他没有再打上来。我不是真的怄气矫情,想要博得他的关注,只是我非常不高兴,我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我能跟他说些什么。这样过了有两个多星期的时间,我跟丹尼海格都没有再通话。到了十月份,南海岸的旅游高峰稍稍过去,观光客渐少,我们的实习也接近了尾声。每天晚上,我为实习报告准备材料却迟迟不能动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好几个同学也遭遇了这个问题,达米安提议我们一起去蒙特卡洛玩一圈,去那边的大赌场试一试手气。本来我觉得一堆烦恼的事情摆在眼前,但是换个念头想,它们不会因为我的纠结缠绵而有任何的进展,索性我就跟他们一起去了赌城。起先我只是玩那些特别简单的游戏,赢了几枚小钱。不过赌博这个东西要是开头输,那很容易收手,就怕你上来就赢,我那点好胜心被鼓动起来,玩得越来越大。一天下来,几个伙伴中我赢得最多。那天我们的旅馆钱都由我来埋单。我没有惊喜的尖叫着扑向丹尼海格,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外面雷雨交加,他站在窗子的边上,有闪电,我被他的影子覆盖着。我说:“你怎么进到我的房间里来了?”“在外面等了你三天都不在,再说我想看看你自己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就找人开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