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陪萧娘子一道去吧。”皇帝并不顺着她的拒绝,“毕竟是朕请来的客人,也好看看还缺什么。”皇帝亲自拿了她先前解下的狐裘给她披上,音色暗哑温沈,为萧沁瓷系上颈间系带时恍然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一碗药下了肚,萧沁瓷只觉得脑中也清明了许多,身上有了力气,不似先前那般越睡越昏沈。虽则如今还有些不舒服,但她也确实不能在静室待下去了。
萧沁瓷退后一步,屈膝朝皇帝行过一礼,皇帝指了梁安亲自带路,便由宫人领着出去了。
西苑看上去精巧至极,实则还是太极宫宫室固有的大气磅礴的骨架。皇帝不肯为着自己修道的私欲大兴土木,只让人改了改布局,看上去在天家的辉煌气象之余又有了道教圣地的仙气飘渺。
兰陵萧氏是戎马出身,不信神鬼之说,萧沁瓷几乎不曾踏足过长安城中名声鼎盛的道观,出家之后又只守着清虚观那一亩三分地,倒还真是没见过正经的道观是什么样。
听说紫极观仿了几分道教圣地天师府的神韵,萧沁瓷难免好奇。只是一众宫人将他们簇在中间,寒露殿又离天子落榻的静室极近,她未曾好好看过便到了。萧沁瓷还以为寒露殿是僻静之所,理应离紫极观的中殿甚远才是。
寒露殿久没有住人,宫人虽然细心洒扫过,但殿裏的青砖和器物都还是像罩了一层雾蒙蒙的灰,没个人气。
皇帝乍一见便有些不满意,但西苑也着实寻不到更适宜的地儿了,梁安看出皇帝不满,便道:“萧娘子放心,奴婢盯着他们拿柚子叶来回擦了好几遍,干凈着呢。就是这殿裏缺个压堂的贵人,您住上两天保管它立即变得光鲜澄亮。”
萧沁瓷并不挑剔住所的好坏:“我不在意这些,这样已经很好了,梁总管费心了。”
博山炉裏新袅了柚叶薄荷,最能除晦气,香气也清淡幽远,倒是让殿中新置的摆设去了那股子从库房裏带来的“新味”。
八合花鸟鹊登梅枝的屏风,紫檀木条案,摆了金桔盆栽,铺了雪白狐皮的贵妃榻,挂着重重锦州纱,殿裏的一切都是费了心思的,又都是些寻常的摆件,不至于逾制,梁安拿不准这位萧娘子是“暂住”还是隔个不久就能赐下名分,不敢妄自托大,陈设仍是照着简单的来,日后改动起来也方便。
皇帝:“缺什么就告诉梁安。”
瞧着是什么都不缺了。但萧沁瓷仍是应了,皇帝似乎真的只是来看看这寒露殿收拾得怎么样,略坐了坐便也不准备再扰萧沁瓷休息,正要离开,却见宫人将博山炉中的香烬倒出去,萧沁瓷身边那个叫禄喜的内侍另摆了个熟悉的白瓷瓶上来。
正是刚去从清虚观裏带出来的梅瓶。
萧沁瓷也瞧见了,想起今夜在清虚观中的未竟之语,便指着那花道:“这腊梅竟也带过来了,我想起适才说要拿这花为陛下窖制冬至的花茶,如今倒是赶巧了。”
这花是皇帝摘的,阖该用在他身上,窖制一罐花茶也简单得很,紫极观中的茶叶想来也是好茶,还可省了许多费事功夫。
她吩咐道:“禄喜,将这花收起来吧,不要败了香气。”
皇帝却没答应:“你病还没好呢,瞎折腾什么。”
“不妨事,”萧沁瓷说,“总不能因为养病便什么事也不干了,这些都是我每日裏做惯的,费不了多少心神。”
皇帝看着她:“要做花茶可以,只是不许用朕采的花,叫宫人另去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