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月临近中旬,听竹居内春意正浓,花木交织,阳光照下来颇有一番意趣。钟薏就坐在屋内的光影下捣药。
自上回陛下春围受伤,偏不肯召御医,只点了她一人入帐,此事传出,早成了京中贵女们的谈资。
连苏玉姝都特地跑来打听,一见面便扑过来揶揄:“薏儿,你给皇上包扎的时候,看到他的肌肉没?有没有腹肌?”
她正咬着一口糕,险些没被噎住,咳得眼泪直掉,回神后只觉脑门发胀。
之后几日,她翻遍了钟府的医书,连夫子授课时也听得格外认真。
万一哪天在宫宴上被人问一句“风寒与暑湿如何分型”,她答不出来,岂不真成了笑话?
不过……书读久了,倒也不觉辛苦。
她开始鼓捣些小药丸与粉剂,止困的、安神的、提气的,什么都试一试,通通拿婢女们试用。结果反响竟意外地不错。
“小姐真神了!我昨夜一觉睡到天亮!”
“这个通乏粉太灵了,才一闻就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不知是真情实感还是溺爱,不过她从来没有深究,忍不住得意,窝在药架后面笑弯了眼。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很有新意地流过去了。
只是有时候走神,她脑中总会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那人的模样。
不是故意去想的,但就是清清楚楚地撞进她脑中——
有时是他肩头那道伤,似还隐隐作痛似的,教她不由皱眉;有时又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气,时轻时重,像缠在鼻尖,挥也挥不去。
钟薏轻轻叹了口气,药臼却没停,只是手下的力道忽重忽轻,心神早已不在捣药上。
翠云守在
一旁,早看得一清二楚。
小姐这几日神思恍惚得厉害,坐着坐着就走神,脸颊莫名泛红,紧接着就是苍白,有时还会自言自语。
翠云表面不动声色,却已在心里打定主意:今晚回话时,得加上一句“小姐近日似有旧疾复发之疑”。若真拖得久了,不如请陛下亲自瞧一瞧才好。
钟薏身旁一只小猫乖巧趴着。
这猫是前些日子她与弟弟钟志尔在后院偶遇的。那日母猫不见了踪影,草丛里只剩这一只小小的团子,瘦得可怜,叫声也轻。
她心头一软,便叫人将它抱了回来。
起初不过巴掌大,如今已学会扑蝶捕虫,活泼得紧,成日里在屋檐花影中窜来蹿去。
那日婢女们围着逗猫,笑嘻嘻问她:“小姐给它起名了吗?”
她没细想,手指正拨着猫耳,脱口而出一句:“昭昭。”
红叶托着猫儿在怀中转了一圈,一脸认真地问:“朝朝?朝阳的朝?真好听,带文气儿。小姐果然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