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调整得均匀平静。萧重涧犹豫来犹豫去,在床边转悠了半天,还是唉的叹了口气,收起了垂涎三尺的色狼之爪,自己洗洗干净上床睡觉。
杨九听他睡着了,才动作轻缓的起身,慢慢的阖上门去书房。
萧重涧的书房门是有密码的,这个密码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杨九是其中之一。他叼着一个小手电筒,摸着黑在书桌上翻找有关年金巨额贷款合同的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冷笑一声拿出来就要撕。
突然身后轻微一响,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脖子上突然一凉,匕首的冷意沁入皮肤,带来刺刺的一痛。
“九少,断人财路可是不积德的,您没必要这样吧?”
杨九僵在那里,慢慢的把文件放下去,“萧重涧待你不错,你为什么勾结外人对付他?”
萧客在他身后沉闷的笑起来:“为什么?这话问得奇怪。这世界上哪个有实力一争的人不想当个头儿,谁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看人脸色?是男人都有野心,这个是生物本能,要什么解释?当年萧重涧明明可以拿点钱离开家出去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但是他接受了你,顺带也就接受了整个萧家的产业,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杨九说:“萧重涧不签字,你就没法拿房屋抵押去贷这个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萧客坦然道:“他不签字是因为你的意思,谁不知道你能左右萧重涧的思想?你同意了,自然堂兄那边也就没问题了。”
杨九默然不语,萧客贴近他,低声问:“九少,你就这么袒护这个当年执意要杀了你的人?当年他要你的命,可是一点没有手软过。”
夜色太深,种种不善的心思被湮没在低垂的眸光之下,仿佛悄然无声的暗流涌动。
萧客轻声道:“九少你知道么?罗骏最近在找心理医生,他要所有人对他重复说萧重涧才是当年杀害罗荣慎的凶手,他要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你十年前的在葬礼上的说辞。九少,萧重涧今天说他爱你,但是难保明天会不会杀了你;罗骏比他稳当。”
杨九猛地回头想说什么,但是随即啊的一声痛苦的弯下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想问罗骏的事,但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匕首在脖子上划了个血口子。
萧客赶紧按他坐下来:“这里有纸,你先按一下吧,等会儿出去了再包扎。”
杨九扬起头,盯着夜色中天花板上模糊不清的浮雕:“你说罗骏打算做什么?”
“他恨萧重涧,这个九少你知道为什么。”
萧客去抽了几张纸,轻轻的按在杨九脖子上。黑暗里蜿蜒的鲜血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苍白到透明的皮肤和细致的触感,让人油然生起一种暴戾而隐秘的心思。
“九少,”萧客的声音在阴影里响起来,“罗骏说他在罗荣慎的墓地边等你。”
从墓地弯弯曲曲的小道上抬起头,夜空岑寂渺远,星辰缓缓运转,夹杂着青草潮湿的空气冰凉,让人不禁心神一震。
墓碑前一点香烟的红光明明灭灭,杨九向着那边走过去,看见罗骏蹲在墓碑前,用手去拔草地上的杂草。
一段时间不见,罗骏瘦下来不少,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沉默而肃厉的感觉。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后来他慢慢长得像个男孩,有些雄性的特性和气概,但是终归还年轻;在杨九的映像里,罗骏始终是没有完全长大的,还需要人照顾,还需要人扶着走路。
只是刚才刹那间看见,他才猛地感觉眼前这个已经是个男人了,有着错综复杂的心思和深沉难解的考量,蕴含着力量和野心,并且已经具备让自己都必须忌惮的危险性了。
“你最近还在不在戒烟?”
罗骏的第一句话让杨九愣了愣,“还行,没怎么抽了。”
“你身体不是很好,要注意保养。这两天天色要变,小心关节疼。”
罗骏站起身,面对着墓碑上照片里的罗荣慎。那照片上光滑的拓面映出杨九的倒影,侧着,望着他:“你在罗荣慎的墓前问我这样的话,不怕他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
罗骏淡淡的道:“就算他会气活过来我也认了,我认命。你们种种的故事都和我无关,我只是个从别人的故事里经过的路人。罗荣慎下场了,萧重涧下场了,演员纷纷退台了,幕布拉上了,观众的掌声留给他,幕后我和你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一切。”
他回过头,看着杨九:“你不想和我生活在一起吗老师?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毫无猜忌?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立马忘记这两年来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和事都回到我们最美好的时候,一切都完满无缺,你愿意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