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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待很久的,多谢你,怎么称呼你?”地藏表情诚恳。
“叫我华灵就好。取自: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是李白的诗。”我说着,又觉得自己和一个帮会大哥讲李白有些蠢,“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地藏笑着,说:“我们有缘分,李白这首诗不就是写的九华山,九华山是地藏菩
萨的道场。”
“这你也知道?你去帮会前不会还在港中文进修过文学吧?”我笑着看他,眼里都是惊喜。
“我说我学化学的,你信不信啊?”他的笑意不达眼底,那时的我并不懂他的话几分真假,全当逗趣。
“信,你是个有文化的帮会生意人。”我被他逗笑,从小柜子里拿出了两个床单,递给他“将就些,明天我回隔壁铺子拿枕头睡。”
他接过床单,再次道谢。
不知是那晚的天气凉爽,还是第一次睡在棺材店,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清爽,那是读书生涯所没有的刺激感,仿佛酷暑中吹来的一阵阵凉风。
第2章
该如何追踪那些日子?每一天都在闪光,每一天都孤独,每一天都已远去。
[加]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穿过一无所有的空气》
第二天,早早醒来,买了早点放在地藏身边,又从外面锁了门,自己到隔壁店去。
街坊告诉我,最近不太平,扫黑扫了几个场子,顺带着还扯出卖违禁品的事,警方最近都在走访。
我嘴上嗯嗯啊啊的回应,心里盘算着自己留地藏在这里到底对不对。
警察来店里时,我正打扫卫生,他们见我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又问了隔壁棺材店
的情况,我说:没有钥匙,要等堂弟回来,不过棺材店一直锁着,没开过门,那种店铺能有什么异样。
警方对我的话倒也不算全信,只是凑巧,他们接到消息,像是帮会那边有话事人出面,自然对我这种可有可无的线索不再关注。
晚上我拿着书本进了隔壁店,和地藏说了些白天的情况。他有些不可思议,问:“你不怕我杀人灭口?”
“怕,但是我救了你,你看着不像是不讲江湖道义的人。”我合上书,转头看他。
“你知不知道?最不讲江湖道义的人,也是帮会。”他看着我,脸色沉重,嘴边的香烟冒着点点星火。
“不会吧,你们不是总在关二爷面前起誓发愿?”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我这三根手指,就是在帮会,被我几十年的兄弟砍断的。”他蹙着眉,把手伸出来给我看。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握住他残缺的手,“恨么?”我问道。
“恨啊,怎么不恨?不恨我为什么被警察追。”地藏躲避我的眼神,他看着我,眼里满是不甘,随之抽回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道:“你读经济的,以后来帮我打理生意怎么样?你很有趣,我很中意你呢。”
我听到中意两个字,脸腾的一下红了,“你的生意干不干净啊?不干净我可不干。”
“让你打理的,怎么会不干净。”他像看小孩子一样看我,在他眼里,我那个年纪,未经世事,终究还是白纸一张。
他笑着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很少那样笑,也很少对别人提起“干净”二字。
他从不在我面前表现他的狠厉,也很少穿黑色正装找我,甚至我在他身上闻不到那些莺莺燕燕残留的香水味,后来我想,这怎么不算爱呢。
我每天帮他检查伤口,换药包扎,他拿着我的文献综述左看右看,时而对我讲,
“在化学里,这种数据是要高度重视纯度的。”
我看了一眼他指出的金融数据,笑着对他说,“化学和经济总会不同,化学数据做不准会出人命的,经济学太大了,宏观微观,角度不同,总归有些出入。”
一周的时间过去,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好,那晚我拿着几罐啤酒给他,庆祝他痊愈。
“还以为你们帮会多凶神恶煞呢,你倒个听话的病人。”我拉开易拉罐,凉气从啤酒里往外冒。
地藏看着我,幽幽开口,“那你希望我什么样子?凶神恶煞?还是像地痞流氓一样?”
“你懂繁琐的化学实验数据,名字又是地藏,你能是什么坏人。”我笑着,把酒递给他。
他接过酒,低着头笑,“好歹也是港大的,你就不怕我做违禁品生意?”
“我知道,但那些和我没关系。”我又开了一罐酒,“在香港,只有阶层,没人在乎你做什么。我的金融学导师,据说还有帮会背景呢。”
地藏脸色微妙的变了一下,又恢复正常,“说真的,你帮我打理账目吧,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