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青曜,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像个傻瓜?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勾勾手指,我就要听你的话?”
卫无旌断臂挣脱,飞溅的鲜血顺着珑玲眼睑滑落,仿佛血泪一般。
但她眼中却没有泪光,她只是固执地质问,像是在质问他,又像是在质问天地:
“你们都想杀他,没有人想要他活下来,为什么?偌大个九州人间,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一处容身之地?”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随风而散,却又轻轻一吹,拂去他百年不甘,百年苦痛。
梅池春想——
这就够了。
昏暗天光下,蔺青曜看到那个狐狸眼的青年握住珑玲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拽入自己怀中。
卫无旌正欲趁此机会进攻,飞来的一根金色法简没入他足下泥土,下一刻,金色篆字凝成的法条如缎带飞舞,逼得卫无旌不得不连连后撤。
“月卿。”商怀定定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师月卿看着这个一手抚养她长大的人。
她既想要逃脱这个人的掌控,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抚养她长大,授她技艺,予她第二次生命。
……也正因此。
他比蔺苍玉和蔺青曜更加可恨!更不可饶恕!
“我不是你的师月卿。”
“我叫姜昙,我是齐国景公之女,生于齐景四十二年,死在十二月齐国兵败时,生前誓死不嫁周灵王,死亦顺心而为,一生不求无愧他人,但求无愧自己!”
借来的力量如水般从指缝里流逝,师月卿自知不敌卫无旌,却也不肯后撤半步。
她死死盯着商怀,道:
“就算是以卵击石,我也会让你知道,愚弄我的代价!”
……
珑玲看了看不远处的师月卿,又看着自己被梅池春紧攥的手腕。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但梅池春的力道大得前所未有,珑玲一时间竟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从脚底蔓延而上。
“你松开我!你放开我!我自己可以做到,我可以杀了他们——!!!”
宽厚温热的掌心扣住她后脑,梅池春抵住她额头,极近的距离,珑玲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对生的眷恋。
但他却握着她指尖,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你今日说,愿意嫁给我……我很开心……”
明明手下不知多少亡魂,指尖触及到温热血肉的那一刻,珑玲仍然脑海空白,浑身僵硬不得动弹。
“你说得没错……很多人……很多人都想要我死……我骗了你,我父亲其实并不是自愿赴死,那只是我给周王室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而已,他死前挣扎的模样很难看,一点也不像个天子,我那时年纪小,要面子,假装自己一点也不怕,死过一次后才知道……死亡真是世间最可怕的一件事……珑玲,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死……”